當門再次打開時,無常睜開眼向下看,隻見島主穿戴整齊踏出房門,然而抬腿的動作似有些僵硬,臉色蒼白,整個人活像攏了一層屍氣。
大半夜打扮成這樣,這是睡了還是沒睡?
然而無常不關注他睡沒睡,因為島主關上門後,抬頭直直的看了過來。
一個小仙修他有把握不被看到,可這島主尾巴藏得夠深,他有那麼一絲不確定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糊弄過去。
“三更半夜,是哪位閣下不睡覺來到此地?”
“…………”
無人回答,島主從鼻腔裡發出一聲,“閣下若是自己下來我還能以禮相待,不會妄動。”
“…………”
還是無人說話。
“敬酒不吃吃罰酒,不見棺材不落淚,閣下再不下來,莫要怪我動手了。”
無常皺眉,覺得這位島主似乎…………
話音一落,島主手中聚積起一團亮光,看著他的動作,無常眉頭皺得更深。
島主驟然翻手,手裡亮光突地打向房梁,那一瞬間,風聲旋起,吹起無常束得規規矩矩的頭發。
“嗯?”
島主發出類似疑惑的一聲,接著抬腳湊近。
亮光刺眼,隻是一瞬,便叫人雙目刺痛,待痛意緩解無常放下手臂,眼睛重新適應黑暗,才向下看去。
隻見另一處房梁下,島主腳前有一團黑乎乎的事物,猶如黑炭,無常憑借著在黑暗中極佳的視力眯眼一看。
…………沒看出來。
島主抬腳踢了踢那團黑炭,沒想到黑炭直接翻了個麵,這下無常看清了,是隻無辜的雀鳥,背後羽毛焦成黑色,胸口處的羽毛還是白的。
似是沒想到是這麼個東西,島主臉色變了又變,比天境的織布仙子還能變幻顏色。
無常莫名有些想笑,這蓬萊的風水也不知養了一群什麼人。
待島主走後,無常依舊蹲在房梁上,似有了剛才那一動靜,院裡不知何處響起了一片蛙聲,蛙聲又帶動了蟲鳴,連螢火蟲都被吵醒氣急敗壞的在草叢裡閃爍,嘰嘰喳喳好不熱鬨。
島主腳程並不快,是以無常在後麵不遠不近的跟著,每當跟到拐彎處,他總會多挺留一會兒,以往萬一。他有些想不通,島主為何不用法力,而是要靠腳走,這不是專門給人跟蹤的機會嗎?
機會!?
一股不安湧上心頭,無常看著島主走過一處廊下,眼見著快要蹤跡消失,他亦蹲在原地借著半人高的草叢遮掩。
今晚的海風格外大,吹得廊下的遮陽簾不斷拍打在一起,墜著的鈴鐺趁機糾纏發出清脆聲。
腳邊一隻蛙突然叫了一聲,然後就被捏住了喉管,剩下的聲音儘數堵在喉間。無常手裡捏著不知輕重的蛙,抬手揮了揮擾人視線的蟲子。
他不知,在其身後,一隻腳轉過拐角,正不動聲色的朝他靠近。
見蛙不出聲,無常怕給它捏死了,隨即鬆開兩手指,但仍是將它握在手裡,怕它亂跑。
蛙兄得了自由,猛喘兩口氣,準備把先前被堵著的聲音釋放出來,轉頭卻看見了什麼,蛙兄嚇得一激靈,控製不住的吱哇亂叫。
無常眉心微皺,抓青蛙的手稍一用力,想讓它安靜點。
可蛙兄體會不到他的用心良苦,四隻爪子在手裡亂蹬,企圖引起仁兄的注意。
在蛙兄堅持不懈的努力下,終於成功掙脫鐵掌重獲自由,然而現在不是高興的時候,更不是高興的地方,它一落地便忙不慌地蹦遠了。
無常沒有去抓,夜裡可見度低,他不敢貿然行動,而且——身後不遠處傳來微響,似衣料與草叢摩擦的聲音,他垂了垂眸,手指不動聲色的蜷縮起來。
“閣下深更半夜跟蹤小仙是何居心?”
島主話音未落,無常掌心聚力猛然躍起,對著島主就是當頭一掌,島主輕飄飄抬手,兩廂碰撞,首當其衝遭殃的便是四周花草。無常慶幸自己沒有選擇飛簷走壁而是借著植物之便掩蓋,否則這一對峙製造出的動靜足以驚醒大半睡夢中人。
感覺到掌下力量十分雄厚,無常當即放棄硬鋼這一策略,他頭一偏,迎著月光剛好可以讓人看清,其麵上竟是一團黑煙籠罩。
“我可沒有跟蹤你,相傳蓬萊景色不錯,我是來看風景的。”
島主冷哼一聲,並不被這句話所迷惑,抬起另一隻手想要去抓他,“閣下若是看風景大可白日裡大大方方的看,何至於專挑夜深人靜在此鬼鬼祟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