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地上,神獸緩慢地動了動一頭,元鳳忍著刺眼的灼光分辨出來那是一顆勉強能看出形狀的頭顱,背上還頂著兩隻奇形怪狀不知是何物的東西,他琢磨了一會,才發現那是兩隻角。說是角,其形狀卻不如記載般像那分叉的樹枝,倒像是一根不太直溜的木棍,且這木棍還是通體漆黑。除了這一片落腳的地方,其餘入眼皆是火紅的岩漿,期間岩漿沸騰炸開的火礫落到神獸背上,它卻感知不到疼痛般仍舊是動作緩慢,直到火礫顏色蛻變,與神獸的身體仿佛融為一體。
看到此處,元鳳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它……它身上竟是……”
剩下的話未說完眾人都已猜到。
它身上都是被燒焦的所留下的疤痕。
屭遺依舊冷靜,元鳳朝他看去,隻見他眼神又恢複到初見,多了沉寂,先前的溫度似被冰封起來,冷厲乍然泄出。
無常也走到屭遺旁邊,看向他。
半晌,隻聽他道:“仙君試試可否還有壓製。”
元鳳聞言,手指微動,末了,搖搖頭。
屭遺毫不意外,隻點點頭。另一邊,神獸踉蹌著起身,步履蹣跚,似舉步維艱的老人。身上鐵鏈叮鈴作響,隨著動作,穿過身體的那根鐵鏈在血肉裡摩擦,牽出大片液體,液體順著鐵鏈滴答進土裡,有腐肉流出被鐵鏈縫隙處的凸起勾住,在眾人眼皮子底下晃。
空氣中血腥味混雜著各種味道經過高溫炙烤形成的惡臭撲鼻,熏得喬喜當場嘔出來,當即伸出兩根手指塞進鼻孔,卻怎麼也擋不住那股衝鼻的味道。
“無常,你帶他去外麵,離遠點!”屭遺發話了。
無常卻猶豫不決:“主子,你……”
“無礙!”屭遺打斷他,“人總有疏忽,我怕到時護不住他。”
無常聽完,當即拎上喬喜的後領走了出去,隻剩兩人留在原地。
當他們跨出去時,神獸轉過身來,衝著屭遺就是一頓嘶吼。嘶吼間,兩人隻覺周身氣血翻湧,周遭空氣如山般砸向兩人,屭遺遺舉扇遮麵,也擋不了分毫重力。本就向外走的喬喜聽到此聲,下意識回頭,卻被突如其來的力量掀飛,無常見狀連忙接住,喬喜的身體重重撞進他的懷裡,連帶著砸倒在地上。
顧不得身體的疼痛,無常將人扶起來安置在角落波及不到的地方,對著他急忙道:“你就在這裡不要亂動。”
言語間風聲停住,短暫的間隙過後,無形的壓力再次席卷全身,甚至更猛烈。無常眉頭緊鎖,舉步維艱往裡走,擋在屭遺麵前。
“主子!”
強風驟停,屭遺放下扇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抓住元鳳的手臂道:“仙君身上可有法器?”
元鳳站立不穩,幾欲跪倒在地,靠著手臂上的力度才能勉強支撐,“有!隻是……”
話未完,又一輪的壓力撲麵而來,打得三人措手不及。元鳳尚未站穩此刻又被重壓,膝蓋控製不住的往下碰,手臂還在屭遺手裡攥著,還能勉強保住另一條腿不往地上跪。
“神獸都是這般嗎?光靠吼?”元鳳說得咬牙切齒,這一張嘴,無數砂石碎礫便往裡鑽。
“它四肢皆被縛,除了那張嘴還有哪裡能動?”屭遺有無常在前麵擋著,倒是比元鳳好些,至少不用像現在這樣單膝跪地。費力說完這句話,轉頭又問:“仙君先前話還未說完,隻是什麼?”
元鳳嘴巴抿著,似在思考什麼,轉眼,他便偏頭啐出帶血的砂石,“你忘了嗎?我連佩劍都召喚不出來如何能喚出其餘法器?”
屭遺眉頭緊促,抓著元鳳的手臂一用力,便將人拉扯到自己身後,“法器虛認主之後才得以被召喚,仙君想想,還有沒有其餘未認主的法器?”
不是屭遺想要靠法器來支撐,實在是這種情況下,他們隻是個略有身手的普通人,甚至連凡間都仙修都比不上,就算是法力沒被壓製也不一定就打得過。人家光是吼兩聲他們就快要潰不成軍,這樣下去,變成地上沙礫的一部分也是遲早的事。屭遺最是會審時度勢,眼下打不過就靠工具,加上工具再打不過就叫人,什麼臉麵也沒有命重要。
元鳳想了想,勉強撐起上半身,剛要張口,又進了一嘴的沙礫,他再次轉頭吐出,“在我袖子裡,你自己拿。”
屭遺聞言,手伸進他袖子裡一陣摸索,摸索間聽見元鳳問:“你會彈琴嗎?”
手指觸碰到一樣東西時,屭遺一把抓住,抽空回答他:“略知一二!”
元鳳還未來得及細想,屭遺手一揮,一把通體烏黑的古琴臨空而立,古琴呈平板形狀,周身沒有多餘裝飾,這樣看去,顯得單調又古樸。被他按住的琴弦泛著冷光,與周圍遍布的通紅炙熱好似格格不入。
屭遺鬆開手,元鳳感覺手臂上的力道消失,那頭神獸也消停下來,似乎有些氣竭,正低著頭顱粗粗喘氣,白色的濁氣從鼻腔裡呼出來,又很快消失殆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