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鳳凰情緒低落,屭遺緩了緩語氣斟酌道:“仙君心善,見不得世間萬物苦寒可以理解,但要量力而行,這神獸……”
話音未落,周遭開始震動,隨之而來的便是沙礫脫離岩石,儘數往下掉,原本平靜的岩漿又因這些外來物變得沸騰,濺起一朵朵火紅的星子,四處撩人。神獸似乎被火星子燙到肉裡,蹣跚著站立起身,用僅剩的一隻眼朝這邊張望。
屭遺抽出扇子擋住嗆人的灰塵,也擋住了神獸的這一眼。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先出去。”
元鳳輕聲應了句,跟在他身後走出這個地方,還順便帶走了在門外探頭探腦的喬喜。
身後哀聲淒厲,混雜著碎石相撞聲以及一些沉悶的聲響不絕於耳。台階窄小,隻容一人,屭遺讓幾人先上去自己斷後,抬腳前突兀地轉過頭,隔著重重沙礫灰塵,他似乎看到了那隻印有火光的眼裡閃爍著一種名為‘解脫’的神色。
“阿遺,快走啊!”
“來了!”屭遺答了聲,扭過頭不再去看,兩指間隱隱透出一抹銀光,似是針狀物品,手指摩挲後又消失不見。
“咚!”這次的聲音比以往都大,但誰也沒有停下腳步,隻認為是落下了一塊大石頭,匆匆往上走。
走上台階,又疾步穿過一處洞口,眼看著快要走出去,忽然,一道力將幾人打了出去。
這一掌打得人猝不及防,無常也沒反應過來,待他扭過頭看清情況時,火光已衝至洞口,隻與他們隔著幾步的距離,印的人眼裡火紅一片。
“主子!”
屭遺一掌撐起結界,將滾烈岩漿隔絕在裡麵,不漏出分毫。他身形瘦弱,卻又堅定,下垂的袖口衣袍被吹鼓起來,似要被這濃鬱至極的顏色一並吞噬,與之融為一體。
“離遠點!”他有些艱難的說出這句話,掌心已痛得麻木,抬眼一看,支撐起結界的那隻手早已變成焦褐色,且顏色逐漸往小臂上蔓延,與原本白皙的膚色相比顯得異常可怖。
再這樣下去這隻手怕是要廢了,屭遺咬牙,為了這隻手的以後,他不能再堅持了。正要去看人走遠了沒,結界上憑空冒出一隻手,那手一看就養尊處優慣了,除了長期用劍指尖留下的繭子,其餘地方簡直細膩得沒有一丁點瑕疵,甚至連絨毛都沒有。
屭遺盯著那隻手,感覺到腦門上的青筋再次活躍了起來,“不是讓你離遠點嗎?”
元鳳回他:“離遠點能乾什麼,再說了,本仙君本體是什麼你不知道?”
屭遺沉默了,他當然知道他的本體是什麼,也知道他麵對這些要比自己好得多,但事發突然,自己又是走在最後麵,難免會下意識地將其他人推開。
元鳳一隻手撐著結界,另一隻手一把將人拽開,屭遺撤開的那一瞬,元鳳壓力陡然劇增,他將自己大部分法力傳到結界上,才抽空看一眼,自己拽住的那隻手早已變色,再晚點就能燒成灰了。他臉色瞬間突變,開始抱怨:“你呈什麼能,手不想要了嗎?還不快走開,小心本仙君撤手你再被燒了。”
屭遺放下手,任憑袖子將那截手臂遮住,“仙君可還撐得住?”
元鳳不知這話何意,“怎麼了?”
“事發突然,炎火山的爆發力一向難以阻擋,仙君這樣反抗說不定反而會造成更嚴重的後果。”
元鳳額上汗珠滴落,掌心處的焦灼開始蔓延,他忍著痛意道:“本仙君知道……所以……讓你走遠點。”
屭遺正要說些什麼,卻被一道驚呼打斷。
無常麵上滿是冷意,湊近屭遺身邊道:“主子,出事了!”
“轟!”
一聲乍響,入眼皆是火光,那噴薄而出的顏色鋪天蓋地,直直衝破桎梏。
幾人呼吸一窒,元鳳手腕一動,被屭遺扯著後退,火光刺眼,屭遺身體控製不住向他撲到。
元鳳被撲倒在地滾了幾圈,下一秒摟著人朝更遠處躥,就在他們離開的一刹那,滾烈的岩漿幾乎瞬間占據剛才的位置。眼看岩漿逼近,元鳳將人抱起,足尖點地。
爆破聲接踵而至,黑灰鋪天蓋地,遮蔽朝陽,整個世界灰暗下來,緊接著被火光照亮。
元鳳抱著人,有液體順著手臂滑下來,將他大半衣袍染紅,手掌也濕濡一片,他第一次覺得這個顏色是那麼刺眼,甚至蓋過身後騰騰岩漿,鳳凰抑製不住地顫抖著手臂,將人抱得更緊,而後落於一處高地。
“阿遺……”
屭遺後背已無知覺,腦門全都被一個‘痛’字占領,被元鳳抱在懷裡,感覺到他的不安,伸出沾滿血跡的手,想要安撫他。
空氣黑灰繚繞,元鳳原本白色的袍子已然變得灰撲撲,他握住那隻沾血的手,貼到自己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