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水機發出嘟嘟的聲音,水成一條線,落進杯子裡。
金斯嬌站在飲水機前,久久未動。
“水要滿了。”背後有人提醒。
手一抖。
水不是特彆燙,但灑到手背上還是紅了一塊兒,她還沒來得及收手,後方雪年皺著眉走過來,“燙著了?”
金斯嬌從一旁的小桌上抽了兩張紙,擦著手背,搖頭:“沒有,水不燙。”
雪年看著她一點點把手擦乾,再把濕紙巾丟進垃圾桶,最後拿起滿了的水杯,拘謹地朝邊上挪了一步,“您接吧。”
雪年端著空杯子從她麵前經過。
紅鍵摁下去,沉悶的水聲又響起來,雪年在飲水機前抱臂等著,金斯嬌側眸也隻能看見她優雅的背影。
接水間的窗戶正對著南麵,秋季樹木枯零,沒有繁密的樹葉,陽光不受任何遮擋,穿透玻璃與空間,帶來沁和的暖意。
雪年微微低頭,幾縷彎發從耳側自然地垂落,擋住了她側臉流暢的輪廓線,金斯嬌下意識移了移視線。
“金老師。”
金斯嬌一頓,極快地移開目光,垂睫抿了口水,“嗯。”
背對著她,雪年的嗓音徐徐:“你是不是就快殺青了?”
金斯嬌語調不變:“還有兩天。”
“殺青之後有什麼計劃嗎?”
金斯嬌愣了下。
水接滿,雪年端起杯子,回身朝她一笑,“不方便回答?”
金斯嬌手心一緊,“不是。”
隻是她不清楚,雪年問的是工作,還是私人生活。
她斟酌著說:“休息一段時間,工作,上課。”
雪年意外,“你還是在校生?”
金斯嬌搖頭,“私教老師。”
網劇播出後公司看形勢不錯給她請了表演課老師,但她在組裡抽不出時間來,打算等一切忙完沉澱下來靜心去學。
她回答得簡短無趣,沒什麼值得深聊的,雪年卻表現出很感興趣的樣子,“你的表演技巧都是從私教老師那兒學來的?”
“不,是從一個前輩那兒學的。”
她沒透露這個前輩的名字,雪年就沒追問,而是點著頭說:“這套技巧很適合你。”
金斯嬌握著水杯的手緊了又緊。
不是適合她,而是她已經反複觀看了五年,每一部影片,每一個鏡頭……
那些嬉笑怒罵她爛熟於心,如果雪年有心去觀察,一定會發現她的表演十分熟悉,處處都是模仿的痕跡。
但雪年不會,這點金斯嬌有自知之明。
雪年安靜摩挲著杯壁,窗外的陽光為她鍍上一層光暈,美得不像話。
片刻,她把水杯放下,開口道:“我聽說前幾天你發揮得不太好,在片場被孟導凶了?”
金斯嬌眼中閃過一絲迷茫,“是。”
雪年直視著她的眼睛,但說話的語氣還是和平時一樣溫和,“孟導性子急,對演員的要求又比較高,偶爾會在片場發脾氣,不是故意針對你。”
原來她在替孟導解釋。
金斯嬌抿抿唇,眼睛低垂下去,看著杯中水,淡淡地“嗯”聲,“我知道。”
“所以她說的那些不好聽的話,不用全放在心上,”雪年側身,手撐在桌角,修長的五指分開,骨相流暢漂亮,很惹眼,“在這個圈子裡,你比大多數人都要有天賦,可以對自己自信些,不要被外界的聲音動搖,隻要能努力堅持下去,這條路能比你想像的走得更遠更高。”
她頓了頓,順手把杯子拿起來,“這是我給你建議。”
金斯嬌錯愕地望著她,忘記自己手中還拿著水杯。
雪年喝著水,光輝隔著睫羽在她的眼下投落下密密的影子,她沒有去看金斯嬌的反應,而是無比專注地把杯子喝空了小半杯。
短短兩分鐘經曆了幾場隻有自己才懂的大起大落,金斯嬌手指無意識地蜷縮起來,情緒有些不受控,不得不掐著手心逼自己挪開眼睛。
不能露餡。
曹小絮說的那些話還時不時回蕩在耳邊,她怕是自己想多,更怕雪年知道什麼,否則她怎麼會好端端地對自己,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