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一中每學期開學後都會有場摸底考試,算是摸底,也算是鞭策學生快點回歸學習狀態。考試時間定在開學第二天,題量和時間與正規考試不太一樣,所以一天就能結束。
陸瓚還是第一次感受重點高中的考試節奏,他糊裡糊塗地跟著複習,糊裡糊塗跟著考完了語數英理綜,隻覺得自己混在一群頂尖學霸裡麵活像個蠢蛋,人生前十幾年都是白活的那種。
“沒關係,我們班速度本來就快,連摸底考試的試卷都是單獨出的,你做不完也正常。”
數學課下課,張樂奇轉過來,看見自己那捧著數學答卷即將坐化歸天的後桌陸瓚,同情地安慰了一句。
陸瓚左耳進右耳出,他看著自己卷子上少得可憐的分數,說不挫敗那是騙人的。
他的成績其實不算差,小學初中甚至在之前的高中都是頂層水平,每次大考也都在年級前二十左右徘徊,這還是第一次遇到連題都看不懂的情況。
雖然於妙說了,這套卷子上大半都是競賽題,要他不必在意,但陸瓚看著自己大片空白的答卷,心裡還是堵得慌。
他沒眼看,捂住了自己的臉。
“陸瓚。”
也是在那時,陸瓚聽見講台上的於妙在叫他。
他透過指縫望向於妙,想聽聽妙姐有什麼指示,就見於妙瞧看他,視線又越過他看了看後麵。
陸瓚順著她的視線望一眼,這就跟教室後麵早就為他擦洗乾淨的大黑板打了個照麵。
於妙跟他揚揚眉算作示意,陸瓚有氣無力地比了個“ok”,於妙這才瀟灑離去。
她走後,教室裡哄鬨的音量瞬間放大了無數倍,同學們躥來躥去,多是在問題和對答案。
張樂奇的聲音夾在他們中間:
“怎麼,你要畫板報?要我幫你嗎?”
“不用,但我需要另一個人幫我。”
說著,陸瓚回頭看了一眼教室角落的位置。
牆角處,江白榆坐在藍色窗簾後麵,他還戴著那副半框眼鏡,正低頭看剛發下來的數學答卷。
於妙讓陸瓚跟江白榆一起做板報,還希望他能試著跟江白榆交朋友,這本質其實算是一件事,一起聊過天合了作不就算是好朋友了嗎?
聽起來挺容易,但無論如何,陸瓚都得先跟江白榆說上話才能進行後續一係列友好交流。
想到這,陸瓚的視線在江白榆和他手裡的試卷上繞了一圈,最終回到了自己手上。
他有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我要出擊了,好兄弟,祝我好運。”
“?”
張樂奇聽他兄弟視死如歸般說出這麼一句,隨後就一臉問號地看著他拿起試卷,走向了教室後方的位置。
下課時間,教室裡的同學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吵鬨聲和門外走廊裡的聲音混在一起,像是要把屋頂掀翻。
但陸瓚走向的人就安安靜靜坐在那裡,他坐在窗簾的陰影後麵,無端有種清冷感。
陸瓚確實很擅長社交,他喜歡結識各種不同的人,也從不會在相識過程中感到不自在。
但此時,他的心跳得有點快。
“你好,江同學,今天早上開學典禮我站你前麵,你還記得嗎?”
陸瓚走過去,把自己難看的試卷放在桌上,順便坐上了江白榆身邊的空位。
“……”
江白榆沒什麼反應,他都沒去看陸瓚,隻瞥了一眼他按在試卷上的指尖,而後簡單應了一聲:
“嗯。”
陸瓚一直看著他,不自覺微微抿起了唇。
江白榆眼角和鼻尖側邊各有一枚小痣,但陸瓚發現,他戴眼鏡的時候,眼鏡的托葉會剛好落在眼角的痣上,把那點細小的重色藏起來,給他多添了點書卷氣,少了些鋒銳感。
陸瓚有點出神,直到江白榆微微皺了皺眉,問:
“有事?”
陸瓚聽他語氣,猜他大概有點不耐煩,於是回過神來,不自覺稍微加快了語速:
“沒……江同學,我這道題不會做,你能不能教教我?”
說完,他又後知後覺自己這樣似乎有點唐突,於是連忙補充一句:
“我放學請你喝汽水。”
說著,陸瓚默默用手指把試卷推過去,輕輕點了兩下指尖下的題目。
他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江白榆的反應,見他依然皺著眉,卻垂下了眼,目光落在了試卷那行印刷體的字跡上。
江白榆的視線大概隻是很短暫地停頓了一瞬,但陸瓚卻覺得那幾秒被拉到了無限漫長。
他莫名有些緊張,不自覺輕輕蜷起手指,而後就看江白榆挪開了目光,聲調是一如既往的冷:
“不喝。”
從始至終,江白榆都沒有鬆過眉。
陸瓚知道,這已經算是很明確的拒絕了,說失落肯定是有的,但他早就對結局有過預設,所以現在也沒有特彆難過。
他是個很有分寸感的人,見江白榆現在不想和他說話,他也沒打算繼續打擾他,於是在江白榆將手伸向桌上那摞教輔書時,他就默默嘟囔一句“好吧”,自行禮貌退場。
教室裡的喧鬨還在繼續,沒人窺見角落裡的小插曲,空出半邊的座位也在短暫的熱鬨後重回冷清。
陸瓚心大,被拒絕了也無所謂,轉頭就回了自己的位置,決定下次再戰。
他沒回頭,所以沒看見江白榆從教輔書中找出來壓在試卷上的那張空白草稿紙。
也沒注意到他在紙上停頓的筆尖,以及欲言又止般、抬眸望向他背影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