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後踉蹌幾步站穩,有點茫然地對上了江白榆的視線。
不知道是不是陸瓚的錯覺,他看著江白榆那格外冰冷疏離的眼神,總覺得他好像是在生氣。
但自己哪裡惹到他了?
完全沒有啊!這一路上他連話都沒跟江白榆說一句,根本沒機會踩他雷啊!
陸瓚在腦中飛速過著各種可能性,又一遍遍推翻。
後來,他從江白榆口中聽見了自己的名字:
“陸瓚。”
“啊?在。”
他抬眼真誠地望著江白榆的眼睛等待審判,直到對方沉著聲說:
“我們很熟嗎?”
“……”
陸瓚默默空咽一口,不知道要怎樣回答。
江白榆也沒給他回答的時間,問完那句話,他微微皺起眉,似有深意地看了陸瓚一眼,這便收回視線,轉身走進了學校大門。
“熟不熟的……”
陸瓚盯著江白榆離開的背影,氣到咬牙,默默吐槽一句:
“我自來熟不行嗎!!”
陸瓚這話說得有氣勢,但他看著江白榆,最終也沒有追上去討人嫌。
早晨的校園,所有同學都忙忙碌碌趕著交作業和早讀,陸瓚混在他們中間,一個人從校門口散步似的磨嘰回教室。
進去之前,他先扒在後門看了一眼。
隻能說江大學霸不愧是狀元預備役,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沒事人似的低頭看書。
哦,這個比喻有點不準確,因為江白榆本來就是個沒事人,有事的隻有陸瓚自己。畢竟江白榆說得沒錯,他們真的不熟,不過就是當了一天同桌一起回了一趟家的交情,江白榆性子又冷,沒把他當朋友很正常。
陸瓚隻是江白榆學習路上的絆腳石,一個莫名其妙多出來的轉校生同桌,還煩人話又多。
這樣想著,陸瓚揉亂了自己的頭發,一個人在門口無聲地拳打腳踢痛苦扭曲發了會兒瘋,才滄桑地飄回座位上。
他隨手放了書包,自己晃晃悠悠坐下,沒骨頭似的垂著手趴在桌麵上。
他臉朝著江白榆,一側臉頰貼著桌麵,冰冰涼涼的。
他什麼話也不說,就用那種哀怨眼神盯著江白榆,試圖對他使用魔法攻擊。
但江白榆完全無視了他,他頂著陸瓚無聲的控訴,甚至做完了三篇英語閱讀。
陸瓚看著江白榆淡定答題,再以全對成績對完答案,又翻開另一本文言文題集,才徹底放棄用目光逼迫江白榆正視自己。
他長長歎了口氣,突然覺得貿然湊到江白榆身邊要跟他當朋友的自己確實有點自不量力。
但沒辦法,他喜歡他嘛。
這麼多年了,好不容易離他這麼近,要是隻能當個陌生的同班同學,那也太遺憾了。
陸瓚不要遺憾,招人嫌就招人嫌,自己挑的冰塊,哭著也要給他捂化了。
這樣想著,陸瓚又深吸一口氣,再誇張地歎出來。
大概是他這次真的吵到了江白榆,也可能是江白榆對他的忍耐終於到了極限,他看見這人眉梢微挑,終於大發慈悲看了他一眼,還張了張口,似乎是想說點什麼。
陸瓚猜,那多半又是一句江白榆式的“彆煩人”。
陸瓚不想聽,所以他搶先開口叫了他的名字:
“江白榆。”
陸瓚維持著臉頰貼桌的姿勢太久,久到脖子都有點痛,久到冰涼的桌麵都被他捂得溫溫熱。
但他一時半會兒還沒有換姿勢的意思,他隻是眨眨眼睛,還那樣一動不動地瞅著江白榆看。
“江白榆,大學霸,好同桌,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但你又說咱不熟……”
陸瓚頓了頓。
不知道是不是情緒的原因,他的語氣有些有氣無力,又像是疲憊的無奈。
說那話的同時,他還輕輕晃了晃腿。
少年一雙長腿憋屈地放在桌下,說話的時候,他將左腿稍稍往江白榆那邊靠了靠,很輕地撞了一下他的膝蓋。
“那你教教我,我們怎麼才能熟一點?”
那個時候,前座的女孩拉開了窗簾,窗簾的滑軌發出一串脆響,陽光衝破暗藍色的束縛,填滿了教室。
早晨的光從窗外投進來,略微有點刺目,陸瓚迎著光看著江白榆,莫名有點出神。
明明他們坐在同一塊位置上,可窗簾拉開後,光影的分界線還是那樣明顯。
影子將桌子斜斜分成兩半,陸瓚被暖融融的光曬著,旁邊的江白榆卻還在窗簾藍色的陰影下。要不是他們的腿還稍稍挨在一起,陸瓚真要以為江白榆和自己隔著的不是一截光影,而是一整個銀河係。
他輕輕眯起眼,瞳孔裡除了光,還有江白榆的影子。
他看著他,像是有點困,又像是有點恍惚,隻喃喃地補充一句:
“你說……都已經這麼近了,我還要怎麼樣,才能跟江白榆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