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玖蔻對丁當細細叮囑一番後,便馬不停蹄奔向寧府。今日是春分,寧州素來有春分祭祖的習俗,她必須要在太陽落山之前趕到府中,和族人一起清掃祭奠先祖。
永川河東麵的泰安街是整個寧氏族人聚居地,夕陽西下,幾座高聳巍峨的牌樓矗立在正中間,與寧氏祖宅遙遙相對,憑添幾分威嚴肅穆。
玖蔻腳步不停,繞過重重牌樓,徑自走向最東麵而後熟練的繞過祖宅大門,拐進西側的小角門。
“咚咚咚……”響起三下不輕不重的敲擊聲,片刻後角門被人從裡麵打開,露出一個頭梳雙丫鬢、身穿碧綠褙子的俏麗女子“姑娘你可終於回來了……老祖宗都催了好幾回了。”
玖蔻俏皮的吐了吐舌頭,快速閃身進去“祭掃開始了嗎?”
“還有兩刻鐘……姑娘下回你就彆出去了,你可不知道,我和藍煙麵對老祖宗身邊的王媽媽有多膽戰心驚,唯恐漏了什麼馬腳。”綠岫忍不住開始念叨起來,自家姑娘自小性子野,在閨房裡待不住,偏偏老祖宗立誌要將姑娘培養成標準的閨閣淑女,祖孫倆人時不時來一場你追我躲的較量,夾子在中間裡的綠岫和藍煙時常叫苦不迭。
“好姐姐,我知道你最是心軟,你看我帶了你和藍煙最愛吃的桂花糕,謝謝你們幫我應付王媽媽……。”玖蔻將懷裡還熱騰騰桂花糕塞給綠岫,俏皮的揚手做了一個飛吻,“祭掃馬上要開始了,我先走啦。”說完她人便一溜煙跑出了綠岫的視線。
“哎喲……姑娘,老祖宗讓你即刻去鬆鶴堂!”綠岫本來笑語盈盈的看著玖蔻,忽然想到老祖宗的交代,急得跺腳追了上去。
……
鬆鶴堂。
寧老夫人坐在上首微闔雙目,臉上麵無表情,手中拿著一串金絲檀木佛珠,正在輕撚珠串。堂內下首坐著族中頗有聲望的長輩們,此刻各個麵麵相覷,不發一語,堂中鴉雀無聲,隻能聽見佛珠清脆的撞擊聲。
玖蔻一襲粉色羅裙,外罩白月白紗衣,頭梳百合鬢,露出線條優美纖長的脖頸,蓮步輕起間裙裾迤邐,曜曜如月華。
“祖母?”玖蔻原本輕快活潑的腳步,在看到堂內不同尋常的氣氛時不由一頓,而後放輕腳步優雅從容的邁步走到寧老夫人身旁。
“小玖……”寧老夫人睜開雙眸,滿麵慈愛的看著玖蔻道“今日做什麼呢?祖母派人幾次過去都沒見到你,可是身體不適?”
“沒有,祖母我就是太累所以睡著了…….。”玖蔻連忙搖頭,看著祖母那雙精明仿佛可以看透一切的眼神,她心虛的解釋道。
寧老夫人笑著搖了搖頭“你呀,還不趕緊見過在座的各位長輩。”
“是。”玖蔻笑著轉身,動作如行雲流水般微微屈膝行禮道“玖蔻見過各位長輩!”
“哼……”寂靜無聲的堂內忽然出現一道輕蔑至極的聲音。玖蔻聞聲望去,是族中有名的老古板學究寧二伯。
“堂堂寧氏嫡女竟與低賤的下九流為伍,真是自甘墮落,更有損我寧氏百年聲望!”寧二伯斜覷著玖蔻,不滿至極嚷嚷道。
玖蔻微微一怔,繼而恢複滿臉笑容反問道“二伯,我是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竟然冠給我如此大的帽子,請恕玖蔻擔不起這樣的罪名。”
“伶牙俐齒!今日我身邊的小廝親眼看見你竟然扮作男子模樣和其他男子同桌而食,舉止親密,好好一個閨閣女子,竟然如此不成體統,真是羞煞人也!……”寧二伯指著身旁的小廝,義憤填膺聲嘶力竭道,整個鬆鶴堂都充斥著他痛心疾首的指控聲。
寧二伯此人嚴肅刻板、崇尚禮法,講究體統,此生最看不慣這些蠅營狗苟之事。
玖蔻掃了眼堂中眾人的神情,心中微動。
自她化名為寧小玖與元豐等人結識後,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可她從來不曾畏懼,亦不會後悔!
正是因為認識了他們,她才知道原來寧玖蔻也可以活成寧小玖的樣子,張揚肆意,不受任何拘束,更不會被世俗的眼光所壓迫。
不過如今風雨欲來,寧家處於暴風的漩渦中,此刻還不是讓他們知道真相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