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溫儀想到就覺得好笑,她嘖嘖了兩聲:“既然避如蛇蠍,早早裝病不來參加宮宴就是了,何必擺出這番模樣,不知道還以為郡主非她不可似的。”
紀溫儀望向一旁長身而立,於白雪皚皚中都顯得英挺秀美的盧觀昭,心下一動,忽然想問問她的看法。
“說起來,倒沒有見你對此說過些什麼。”她晃悠著靠近盧觀昭,“從嘉,雖然知道你比恒陽郡主小,這件事和你沒什麼關係,但你是怎麼看的恒陽郡主?”
紀溫儀饒有興致:“馮大頭說恒陽郡主身材粗壯,樣貌不堪,如此野性難馴的模樣易使妻綱不振。”她也有些讚同,“一個會帶兵作戰的男子,讓人望而生畏,不像男子,倒像個女人。”
盧觀昭見紀溫儀一直盯著自己,一副一定要從她嘴裡知道答案,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
盧觀昭有些頭疼,她自己內心豐富多彩的想法怎麼可能暴露出來給彆人聽,但是敷衍過去紀溫儀也一定會發現。
這就是有十分了解自己的發小的壞處了。
盧觀昭問:“你一定要知道?”
紀溫儀點頭:“那當然,我從小就覺得你想法和常人不同,總是很有趣,這次關於恒陽郡主你竟一言不發,倒是讓我很是好奇,你不覺得他不像個男子嗎?”
最後的話是紀溫儀壓低聲音說的,大概她也知道這種話不能大聲嚷嚷。
盧觀昭歎了口氣,她想到了剛剛那個站在殿上,俊美而有些過於冷漠的男人,他對眾人打量的目光十分冷淡,並沒有局促,也沒有故作鎮定,而是疏離又守禮,沒有落下任何話柄,在男席那邊沒待多久就走了。
是個狠角色。盧觀昭莫名這樣覺得。
而且有點帥過頭了,身材真好。盧觀昭感歎。
她不覺得不像個男人,反倒是超級像個男人,簡直是長在她的審美點上。
可惜這世間的審美和這個完全相反,盧觀昭內心替恒陽郡主惋惜歎氣。
不過她也不會把自己的X癖跟紀溫儀講,隻是微微一笑。
“子彥,你覺得恒陽郡主非尋常男子麼?”
紀溫儀一愣,隨後點點頭,她見盧觀昭沒有再往前走,而是站定後微微側過身來,神情中慣常溫和的笑容帶著幾分鄭重——
她是認真的。
紀溫儀腦海裡蹦出了這句話,隨後聽見盧觀昭平緩卻有力的聲音。
“恒陽郡主保家衛國,戰功赫赫,是吾輩之楷模,如此能臣將士,早已超脫於性彆之限,女子如何,男子又如何?你我與今日宴席中許多人一樣,都不曾比他有功於國,他秦家一門滿門忠烈,又怎能在背後空口汙蔑與議論呢?”
這也確實是盧觀昭內心的想法。
無論在哪個時代,軍人都是最值得尊敬的。如果說在沒見到之前盧觀昭還沒有實感,但是等真正見到這個曾在戰場上廝殺的將軍之後,盧觀昭便覺得自己以前想要看熱鬨的想法是有多淺薄了。
生死間的凶險讓他麵對這樣的議論與刁難都十分淡漠,恐怕於恒陽郡主而言,她們這些京城中的世家貴族才是些無能的紈絝。
紀溫儀沉默了。
她收起了有些吊兒郎當的模樣,片刻後朝盧觀昭行了個禮。
紀溫儀肅然道:“聽君一席話,子彥醒悟,前言總總,是子彥冒昧淺薄,謝從嘉直言點醒之恩。”
紀溫儀很清楚盧從嘉的為人,這是她的真心話。
小的時候,她曾覺得盧從嘉性子軟弱,對下人、平民總是十分平和,如此平易近人,反倒覺得沒有英國公世女的氣度。
但是後來她和盧從嘉出門遊玩,遇到些亡命之徒,年幼的她嚇破了膽,從嘉卻能冷靜周旋,最終拔劍偷襲殺死了為首之人,在府兵趕到後安排井井有條,以英國公世女的身份命京兆尹即刻親自趕來將凶徒捉拿歸案。
紀溫儀便知道,從嘉不是軟弱,她隻是是個性情溫柔的人,隻是這樣的溫柔隱藏著鋒利的尖刀,遇到危險絕不退縮。
而現在紀溫儀又被盧從嘉寬廣而博大的心胸而感到震撼。
要知道儘管人人都明白恒陽郡主是有功之臣這樣的事實,但是人往往總會以貌取人,就算表麵上對恒陽郡主恭恭敬敬,但實際上卻也能保持內心的鄙夷。
畢竟男將軍少見,但將軍可不少,有功的將軍更是不少。
京中權貴多如牛毛,也不是什麼人都會給恒陽郡主麵子的。
紀溫儀也從來沒想過盧觀昭的審美是恒陽郡主那樣的身材和長相,因此盧觀昭這種真心之言便十分難得可貴,也顯得她的品性高潔,芒寒色正。
盧觀昭正要緩和這樣過於嚴肅的氛圍,便忽然聽見有什麼聲響自不遠處響起。
“誰?”盧觀昭出聲,紀溫儀也是一驚。
她們二人對視了一眼,隨後又往前走了幾步,轉過竹林拐角,盧觀昭就這樣僵住。
她眼睛微微睜大,厚如城牆的臉皮也差點沒有支撐住。
隻見竹林拐角後站著四個人,後兩個人是侍從可以忽略,剩下來的……
盧觀昭頭一次尬到冷汗都留下來了。
隻見站在她們二人麵前的一位是微笑著望過來的二皇女,一位是剛剛談論的主角……
對上恒陽郡主深黑的眼眸,盧觀昭:……
無人小路背後說人必隔牆有耳定律誠不欺我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