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一母同胞,都出自母親的肚子,流淌著相同的血脈,這世間沒有比她們更為親密的姐妹。
然而森林野獸弱肉強食,為爭奪地盤都能大打出手,既然是同一塊獵物,她為何不行?
六皇女從未和任何人說過自己的野心,也沒有對外展示,隱忍而隱晦地暗中布置,在淑貴卿與賢德卿的鬥爭中推波助瀾。
而如此,她的至交好友卻在蛛絲馬跡中看出了她的鴻鵠之誌,沒有勸阻與不讚同,而是認真的對待和思考。
六皇女能夠理解她的顧慮,英國公府素來從不站隊,隻為聖人做事,就算她盧從嘉今日拒絕了她,六皇女也仍然將她當成自己的好友。
良久,六皇女看見英國公世女抬起眼眸,眸中也似有燭光微躍,隨後英姿挺拔的世女抬手彎腰,鄭重行禮。
“從嘉習聖人書,讀聖人言,知方天之高,大地之寬,也知龍生九子,各不相同,願為飛燕長天送上東風,無愧於心。”
六皇女收斂了笑容,她心潮澎湃,定定地看著如此鄭重的盧觀昭,隨後將她扶起。
六皇女道:“君子之約,不上家眷,今後無論如何,孤都保英國公府無恙。”她含著笑,“有從嘉一諾,孤銘感五內,永不辜負。”
六皇女先行離開了,盧觀昭站在原地,仍然有些無法抑製的亢奮。
她沒想到自己也最終這樣做下決定。
未來會如何,盧觀昭並不知道,但是當下的她內心確實是有了答案。
如今齊王裕王在明,六皇女在暗,事情沒有走到最後一步,誰也不知道結局。
盧觀昭抬起頭,望著夜空中皎潔的明月,千百年來,高掛的月亮就這樣看著人世間世事變遷。
不知道她上輩子看到的月亮,和這輩子看到的是不是同一個。
恐怕上輩子的她也不會想到,她竟然也會有主動參與這樣凶險鬥爭的時候,完全不符合她想要躺平的個性。
她是真的想要躺平嗎?
盧觀昭心裡想,或許並不是,隻是因為上輩子的她從來沒有機會也沒有環境能夠參與這樣的事情。
而無論如今她想不想要躺平,已經不再是她能夠做的決定。
庸人自擾,盧觀昭決定先走一步看一步。
盧觀昭在側院花園裡找了個石凳坐了下來,喧囂的人群成了背景,她打算等著時間差不多便找機會告辭離去。
過了一小會兒,盧觀昭聽見了腳步聲。
她以為是去而複返的六皇女,剛揚起笑容朝著來人方向看去,卻看到了熟悉的高大男人。
盧觀昭一愣。
男人在月色與光影中顯得有些莫測,蜜色的燭光流淌在他臉上,襯得深邃的五官更為立體。
也許是因為今日是裕王大婚的喜慶之日,他穿著改良後的男裝,並沒有故作飄逸的廣袖,而是簡單卻不失名貴的繡紋束起,顯得整個人長身玉立,勁腰線條明顯。
是秦聊蒼。
盧觀昭完全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碰見他。
那日之後,她們就沒有再次見麵,如今這一見,想到了上次的烏龍,竟還有些尷尬。
他神情在光影下晦暗不明,但是盧觀昭卻仍然能感覺到他灼灼目光是在看著她,如同被什麼猛獸盯上的那種感覺又再一次讓盧觀昭感到有些頭皮發麻。
她站起身來,見他一步步踏近,最終開口:“恒陽郡主。”
男人並沒有完全走到她的麵前,而是和她保持了一定的距離,盧觀昭注意到他長發如女人般束起而非用發簪盤起,臉上不著粉飾,而兩耳卻戴上了寶石樣式的耳釘。
不顯得弱氣,反而有一種野性的性感。
“世女殿下。”秦聊蒼並沒有行禮,可能是一同經曆過了那樣的大事,儘管氛圍有一絲尷尬,兩人之間卻湧動著奇異的熟稔。
秦聊蒼在如她一般開口喊了她之後卻沒有再開口,盧觀昭有些疑惑,既然他不開口,她卻有問題想問他。
“你什麼時候來的?”盧觀昭問。
秦聊蒼好像知道她想問什麼,“見六殿下離開之後,我便猜測到你在這裡。”
見他神色如常,看來確實是沒聽見她和六皇女之間的對話。
想想應當是沒聽見,六皇女和她一起來不可能不帶侍衛,有人在一旁警戒,恐怕也沒有人膽敢靠近。
二人有沉默了片刻,還是盧觀昭開的口。
“郡主是有什麼事來找我嗎?”
如果是彆的男人這樣單獨來找她,盧觀昭可能還要趕緊跑路避諱,但是秦聊蒼來找她,盧觀昭卻覺得他像是有什麼事。
畢竟秦聊蒼看她的目光和看其他貴女的目光並沒有什麼差彆,都是冷漠中帶著一絲嫌棄。
秦聊蒼聽到了她的詢問,倒沒有在沉默,他眉眼間似有一絲掙紮掠過,但盧觀昭並沒有捕捉到。
片刻,盧觀昭聽見了男人的聲音。
“世女……可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