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初秋掛斷電話下樓,剛走到停車場,就聽到一陣痛罵:“真是晦氣,怎麼偏偏被我撞上了!”
角落裡,許健踢了腳車輪,恨恨道:“開除葛佩珊就算了,竟然還罰了我半年工資。”
“建哥彆生氣了,”旁邊有人安慰,“總編最喜歡你了,要不是為了給寒雷一個交代,怎麼舍得懲罰你呢?反正隻是半年工資,多簽幾個商單就下來了。”
話雖是這麼說,但……
“還是葛佩珊沒眼色,”許健哼了一聲,不平道,“她要是開口把自己責任攬下來,我哪裡用得著受這些懲罰?”
“確實沒眼色,”賀初秋走到人前,冷冷道,“你要是有眼色,就自己辭職離開公司,牽扯我下屬算什麼本事?”
“你——”許健抬起頭,正要反駁,猝不及防對上了賀初秋銳利的眼。
賀初秋本就比他高一大截,此刻垂眸看過來,冷厲又嚇人。
許健被他的氣勢震懾,竟不敢再說一句話。
“這次是你惹的禍,”賀初秋卻並不放過他,抓著衣領把人抵在車上,冷冷道,“給葛佩珊添6個月工資作為辭職賠償,否則我把你那些爛事全都抖出來。”
媒體行業正經工資沒多少,不少人都在找途徑變現。
許健手下有好幾個財經八卦賬號,淨發一些擦邊低俗的東西,還經常假公濟私,用官方賬號轉載內容,給自己引流。
周治默許是一回事,但隻要他把這件事放到明麵,許健就很難再用官方賬號給自己引流。
這種八卦賬號粉絲粘性低,要是曝光不夠,那也離涼不遠了。
許健雙腳離地,大腦霎時一片空白。
他掙紮再三,最終還是妥協:“我……我答應就是了,你這人怎麼還動手了呢?”
賀初秋鬆開他衣領,轉身離開。
身後,許健按著胸膛大口喘氣:“賀初秋他,他性格竟然是這樣的嗎?”
“你不知道嗎?”旁邊那人也很震驚,“賀初秋當年可是附中知名的刺兒頭,逃學打架都是家常便飯。聽說他連自己親爹都打,附中沒人不怕他的。”
許健瞪他:“那你怎麼不提醒我?”
那人支支吾吾:“主要是這些都是我聽來的,我比他小了三屆,也沒見過他本人,來公司看他變化這麼大,還以為是同名同姓的人呢。”
當年的刺兒頭早已收斂鋒芒,成為了一個能乾可靠的上司。
公司外的咖啡廳,賀初秋把離職補助和內推的事告訴了葛佩珊。
後者有些意外地收下補助,但拒絕了他推薦的工作,說準備休息一下。
“行,以後有需要隨時找我。”賀初秋把咖啡喝完,抬手叫來服務員買單。
“秋哥,”葛佩珊突然抬頭,“你對所有人都這麼好嗎?”
賀初秋:“你是我下屬,這次是我沒護好你。”
“你人真好,不過我冒昧問一句,”葛佩珊有些好奇地抬起頭,“初秋哥你是不是喜歡男生啊?”
賀初秋動作微滯,又不動聲色地放下咖啡杯:“為什麼這麼問?我隻是工作太忙,沒時間談戀愛。”
他不準備在工作場合出櫃。
葛佩珊也不戳穿他的偽裝,笑眯眯道:“要是秋哥想談戀愛,我可以給你介紹哦。”
賀初秋:“多謝,但不必了。”
葛佩珊還想再說,賀初秋手機響了起來。
“家長會?”賀初秋皺眉走到一旁。
兩分鐘後他返回對葛佩珊說:“抱歉,我還有事,先走了。”
“好哦,”葛佩珊笑眯眯地揮手,“我堂哥很帥的,和你是大學校友,還沒談過戀愛呢,秋哥你考慮一下。”
賀初秋走得更快了。
半個小時後,賀初秋在附中門口見到了一臉沮喪的侄女。
他有些好奇:“今天開家長會怎麼現在才通知我?你爸媽呢?”
賀晨希抬頭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其實我……”
“你被欺負了?”賀初秋目光上下打量,沒發現明顯外傷,又問,“還是犯了錯要被請家長?”
賀晨希依舊不說話。
賀初秋掏出手機,佯裝生氣:“你不說我就告訴你爸媽了。”
“哎彆彆,”賀晨希抓住他胳膊,求饒道,“我說,我說就是了!”
賀晨希低下頭,囁嚅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想讓您在家長會上當一下我爸爸。”
賀初秋:?
賀晨希深吸一口氣,破罐子破碎:“我和一個男生走得比較近,被老師發現了……”
“你早戀?”賀初秋驚訝得聲音都拐了個彎。
“噓噓,叔你小聲點兒,”賀晨希拉著他胳膊,小聲求饒,“我隻是和他共同進步啦。”
賀初秋:“……”
他這個侄女從小就乖巧聽話,學習也自覺,家裡對她都很省心,沒想到一來就搞了個大的。
換成彆人估計已經要開罵了,但賀初秋不是那麼封建的家長。
他當年也搞過早戀,好心勸誡:“我不反對你早戀,但你要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高中是你人生的重要時期,但初戀大多隻能無疾而終。”
賀晨希:“小叔的初戀也無疾而終了嗎?”
“……”
他敲了下賀晨希腦袋,板起臉教訓:“還有閒心關心我的初戀,不如先想想自己會不會挨罵吧。”
賀晨希歎了口氣,老氣橫秋地說:“你現在都還是單身,看來被我猜對了。”
何止無疾而終,分手多年,對方孩子估計都能打醬油了。
但無論如何,這都和他沒有關係了。
賀初秋跟著賀晨希往教學樓走,卻被拉著去了辦公室。
賀初秋:“家長會不在教室開?”
賀晨希支支吾吾:“得先去挨罵。”
賀初秋:“……”
當年他早戀被老師罵就算了,沒想到現在成年了,還要替早戀的侄女挨老師罵。
賀初秋跟著賀晨希走上台階,十年過去,校外的世界早已翻天覆地,學校裡卻依舊如昨。
還是熟悉的小花園,貼著磚紅牆磚的教室,就連辦公室都還是進門處右手邊那間,仿佛沒有任何變化。透過窗戶能看裡麵堆放的書籍,還有隱隱綽綽的人影。
當年就是在這扇窗下麵,賀初秋因為早戀被班主任耳提麵命。當時還有另一人陪他一起挨罵,可現在……
來挨罵的卻隻有他自己了。
賀初秋垂下眼睫,心中湧起了一股久違的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