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小閒恍惚了一下,從記憶裡回過神。
他乘著代步器圍繞著兩棟教學樓轉了一圈,遇到了好幾隻喪屍,但也都不是張文聲。
難道在樓裡麵嗎?
池小閒停下代步器,猶豫要不要進去找找。在空地上搜很簡單,但如果到樓裡,考慮到他是一隻行動不便的喪屍,那麼費力程度就完全不一樣了。
池小閒猶豫了下,還是決定進去。畢竟張文聲是他在學校屈指可數的朋友,他想在所剩不多的清醒時間內,能有朋友陪著自己。
沒有人不怕孤單。
疼痛又一陣陣襲來,池小閒感到有些眩暈,恍惚之間,教學樓門口的水泥地上,一道光斑一晃而過。
嗯?樓裡果真有東西?
池小閒定了定神,拄著拐杖,吭哧吭哧地爬上了階梯。
他發現自己得順著這個喪屍的專屬搖擺慣性走,就跟合著調子唱歌一樣;如果硬是要掰正,關節就會很疼。
沒走幾步,光斑又在他的眼底一晃而過。
這下池小閒找到了來源——就在一樓樓梯口,光源是一塊腕表。那塊腕表的主人聽到動靜,呆滯地轉過頭朝他這個方向看過來。
是張文聲!
然而他的目光裡沒有任何情緒,宛如一灘已經凝固的灰色水泥漿,攪動不起任何波瀾。
池小閒還是很高興,喊了句“老張”。
張文聲的身體以極其細小的幅度輕顫了下,卻還是被池小閒覺察道了。
張文聲被說話聲吸引了注意力,搖搖晃晃地朝他走來。
“你個小子可真能跑,爸爸找你找得累得夠嗆!”
池小閒咧嘴笑了。
他自顧自道地張開雙臂,輕快道:“我們現在是同類啦,你爸爸還是你爸爸——”
張文聲神情木然地邁動著腳步,並沒有認出池小閒,但池小閒還是很高興。
他拄著拐杖歪歪扭扭地跟在張文聲後麵,想看看他到底要去哪。張文聲雖然像無頭蒼蠅一樣地在教學樓裡轉悠,但池小閒還是感覺到他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是在尋找獵物嗎?
張文聲的腳步比他快,池小閒漸漸有些跟不上,忍不住嘟囔道:“你能不能走慢點?”
張文聲聽到說話聲,腳步微微一頓。他扭過頭來,用陰霾的、灰蒙蒙的眸子看向池小閒。
“我可不好吃,我是你的同類。”池小閒笑笑。
張文聲的眼神依然空洞,裡麵沒有什麼情緒,就好像是一台機器木然地將攝像頭對準池小閒一樣。
過了很久,張文聲機械地將頭轉了回去,但這一次,腳步似乎慢了些。
池小閒看著他繼續朝前走,仍然跟在了他身後。
他們穿過教學樓的長廊,最後停在了一間教室門口。
那裡駐足著另一個身影。
池小閒驚訝地認了出來——那是早已在喪屍爆發第一天就感染了的劉靈。
她那靈動的雙眼早已汙濁不堪,發辮纏在一起,上麵凝固著深色的血塊,但池小閒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因為看久了那張手機壁紙。
驚訝之餘,池小閒隱隱感受到了什麼。
變成喪屍的人,雖然失去了意識,但似乎還保留著一些思維和行動上的慣性——與進食無關的慣性。
這間教學樓是池小閒和張文聲大一上課最多的地方,也是張文聲在公選課上認識劉靈的地方。
冥冥之中,兩隻喪屍都遊蕩到了這裡,張文聲甚至找到了劉靈。
池小閒沒再跟張文聲說話,隻靜靜地看著它們。
張文聲依然不遠不近地跟在劉靈身後,兩隻喪屍搖搖擺擺,身影被斜陽拉得長長,時不時在地上交彙又錯開。
池小閒一直看著它們離開教學樓。
他的目光微微黯淡了片刻,最終拿起拐杖。
他決定離開學校。
趁著還有意識,給學校還活著的人減輕一些生存負擔,順便看看外麵的世界,找一個安靜而漂亮的地方好好睡一覺。
在危機之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這將是獨屬於他自己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