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你感到虛弱時，你就吃了你派下凡的同族，還打算以他在人間的身份，把我也吃了？”

“你以為不管我變成什麼樣，都會落入你安排的姻緣陷阱，不得善終，對嗎？”

“可惜因你貪多嚼不爛，反而變得更虛弱，竟連我是誰都分不清。”

“你為彆人安排了那麼多命定的悲劇，也該輪到你自己領取你應得的悲劇了。”

這女子發出的分明是素女的聲音，可她說的話，讓大山意識到，她不是。

三座大山同時發出驚疑之聲。

“你不是素女，你是……”

“素女在哪？她究竟在哪？！”

回應大山的，是無數個泡泡。

紅鯉魚帶頭吐泡泡，黑魚們跟著吐，然後，其它小魚們也從水中躍出，吐出了許多泡泡。

大山被無數個泡泡包圍了，他僅剩的一隻好眼中，折射出無數個一模一樣的小世界。

那裡有炫目的陽光，黝黑的墳塚，青蔥的草地，幽深的潭水，成群的飛魚，還有淩波而來，白衣如雪的神女。

三座大山聲音驚恐，但依然強撐：“沒關係，我看不清你的本體，你也看不清我的……”

神女不言，坐在水晶椅上，靜靜鼓瑟。

五十弦瑟，奏響遠古遺音。

聲悲天地，哀感有靈萬物。

殺氣暗生，聞之莫能幸存。

前奏如冷霜驟降，草木遇之而僵，山河蒙上薄冰。

首段如大雪紛飛，風雲為之昏暗，山河裹上銀裝。

中段如狂風卷雹，天崩地裂，水漫山搖，萬物摧折，龍驚虎懼。

尾段漸漸收勁，將那橫掃萬軍，神擋殺神的霹靂氣勢化為救眾生於水火的慈悲之音，恰似百轉千回後，風平浪靜，春雨潤物，衝去一地血腥汙穢，重新喚醒大地生機，輕柔寂靜，但頑強堅定。

一曲終了，不可一世的三座大山早已被弦音震透，碎裂成渣。

這便是真正的穿雲裂石之樂。

是滿含著上古樂神素女義憤的征戰之樂。

無法複原的渣渣們，卻還在發出不甘的怨訴：“為什麼，素女……你為什麼不願接受我……我是天帝，我可以給你一切……”

蒙著麵的素女歎息一聲。

“我為神數千年，自認問心無愧，唯一的錯誤，就是救下了你。”

“遠古之時，你率領同族四處荼毒生靈，興風作浪，女媧娘娘仁善，在你一再哀求下，沒有將你滅儘，給你留了一口氣，讓我醫治你……”

“我本來不太放心，但是見你順從地套上西王母的枷鎖，以為你真的願意改過自新戴罪立功，費心費力醫好了你……就這麼釀成大錯。”

說著，她的聲音由哀切變為憤恨，不由得握緊了拳。

“如果不是你恩將仇報，趁虛而入，她們怎麼會……我又怎麼會……雖然這是我無心之失，但我從來無法釋懷，我時刻都想著，我鑄成的大錯，一定要由我來終結。”

“你毀了我的一切，你襲擊了我的聖王，摧毀了我的樂園，剝奪了我的權柄，燒掉了我的醫書，弄斷了我的琴弦……我絕不可能原諒你，哪怕你一次又一次死去，哪怕你在地獄永遠受苦！”

“你想用可笑的謊言套住我，我不會上當。你不殺我，隻是覺得我活著對你更有用，隻是放不下你那點可憐的自尊，不能接受我一直拒絕你的事實，一心想等到我主動向你示好那一天。”

碎石默默聽著，不知何時變成了可怖的，扭曲的碎肉，用儘最後力氣，朝素女襲去！

被忽略的翠衣女子，積蓄全身力量，敲響了腳下雷獸的骨頭。

雷響轟鳴，震撼大地，將那些碎渣都彈得遠遠的。

雷聲過後，偌大的懊女塚，飄出許許多多的黑影，每一個黑影，手上都拿著準備好的藥鍋，飛快地撿起地上被震麻了的碎肉，扣上加了封印的鍋蓋，興奮地開始烹煮。

墳塚連著冥府。

冥府連著水府。

水府與冥府早就開始暗中聯合。

水族不願尊德不配位的龍族為首，冥神也不願屈居囂張跋扈的天神之下。

水府與冥府合作，訓練暗殺者，伺機而動。

天宮的受害者太多，根本不必特意找尋，願意加入暗殺隊的，多如恒河沙數。

素女和神魚帶領的這一支，既可以水潤人，以藥救人，也可以水殺人，以藥毒人。

龍肉不好煮，可是弄碎得徹底點，多放些猛藥，煮久一點，總能煮爛煮透的。

讓惡龍無處可逃的每一道封印，都是無名受害者的血書。

用來烹煮龍肉的猛藥，本是他自己費心搜刮來增強自己力量的。

比如，透地龍。

適當使用透地龍，可強筋骨。

但過量使用，會造成腎虛。

是藥三分毒，凡能活躍身體的，隻要使用不當，都會反使器官衰竭。

經驗豐富的醫神精心調配的藥方，可以保證被泡進去的生物，不管掙紮多久，最後都會徹底與藥湯融為一體。

素女看著藥湯中的碎肉，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你曾說我的樂聲太悲，使你肝腸寸斷，所以親手弄斷了二十五弦。愚蠢啊……你那時根本對肝腸寸斷的滋味一無所知。”

“但是現在，你應該，真正明白了吧？”

翠衣女子疑惑地問道：

“最後，這些湯藥會……”

素女嫣然一笑。

“當然是用來治病啊。”

“龍肉自身不抗毒，食之卻能解百毒治百病。”

翠衣女子還是大惑不解。

“這些碎肉不會產生怨靈嗎？”

素女說道：

“不用擔心，天帝的每一片怨靈，都會被他欺壓過的水族帶往地府，當作單獨一個人受罰。”

“這是他應得的。”

“想想你自己吧，葉限。”

“你立了這麼大功，我可以教給你除了采藥以外的其它東西。我可以把我會的一切都教給你。”

“你想要什麼呢？”

“若你想當深藏功名，默默造福的隱仙，我現在就能實現。”

“若你想當功蓋千秋，德稱萬世的國王或先知，我也能給你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