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行!裁判不能偏向任何一方!你明顯更偏向她!你不能當裁判!”
黑化版也不同意:
“她一直在討好你,你這種吃軟不吃硬的人就算裝得公正,心裡肯定也是偏向她的!你不能當裁判!你一定會判她贏的!”
樊穀一臉無辜:
“怎麼會呢?你們都一樣努力,都一樣值得贏,我不會偏向任何一方的。”
陳梓善的臉沉了下來。
“一樣努力?你開什麼玩笑,她怎麼可能有我努力?我每一天……每一天要做那麼多事才能維持白天的統治,我要察言觀色,我要實現願望,我要處理糾紛,我要拯救災難,我要維持秩序,我要未雨綢繆,我要笑臉相迎,溫和有禮……”
“我要做那麼多事才能維持我領域的和諧,才能讓大家都認可我喜歡我,而她隻是躲在陰暗的角落,抱怨命運,詛咒彆人,放縱惡意,濫用私刑……”
“她隻會做這種簡單粗暴又有害的事,她就是個隻會發泄情緒的幼稚鬼,暴力狂,憑什麼染指我的世界?!憑什麼跟我相提並論?!她不配,她根本不配!”
陳梓善越說越氣,越說越快,越說越大聲,最後已是扯著嗓子叫了起來,但依然覺得不夠似的,連著頭發也一起扯了起來。
在她說話間,窗外的天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了下來。
樊穀看著她,認真地說道:
“你很努力,真的很努力,這麼辛苦的日子,一個人堅持了那麼久,那麼多事,都完成得那麼好,大部分都做不到。”
“你說得沒錯,放縱和破壞很容易,克製和奉獻不容易,一直堅持這麼做更難,但你明知道很難,還是迎難而上了,真了不起。”
陳梓善還沒來得及回應什麼,黑化版就大聲反對道:
“你在胡扯什麼啊?她有什麼難的?她隻不過是在不斷地服從和妥協,這明明就是最簡單的事!”
“因為害怕真正的自己得不到認可,因為害怕承擔獨立決策失敗的打擊,什麼事都習慣讓彆人替自己決定,還要美其名曰'善於接受''樂於奉獻'……這種膽小又虛偽的廢物,就應該乖乖地原地爆炸,怎麼還敢光天化日之下大肆賣慘!”
“自我馴化,自我圈禁的羔羊,根本不值得認可,更不值得同情!真正需要認可和同情的,難道不是努力破壞羊圈的羊嗎?”
她說話間,外麵的天色又暗了幾分。
樊穀回道:
“可是,放縱和破壞確實是容易的事,你需要努力嗎?不怎麼需要吧。”
黑化版更氣了,提高了音量:
“放縱和破壞很容易?這句話對女性真的適用嗎?隻要稍微表現出一點攻擊性,哪怕隻是幾句臟話,哪怕是正當防衛,都要受到無儘的批評和質疑……就算是在開明的城市有名的學校,隻要女孩表現得不夠馴服,老師們也會開口閉口就是'女孩怎麼可以這麼不文明'。這些你不是最清楚嗎?”
“原本容易的事,因為外界馴化和自我馴化,也會變得艱難。氣氛是會傳染的,當女性都以當'乖女孩'為榮的時候,隻要表現出一點想要放縱、破壞的傾向,就會被視為公敵,遭到猛烈攻擊!”
“放棄是最簡單的,隨波逐流是最簡單的,自我洗腦,屈從環境也是最簡單的……頂著巨大的壓力,去當溫順白羊堆裡的叛逆黑羊,冒著頭破血流聲名敗壞的風險去撞羊圈,這才是真正艱難的事!”
“我真的受夠她的虛偽和懦弱了!再這麼窩囊地活下去,她遲早會成為那種被欺負得生無可戀,卻隻敢自殺的廢物!與其讓她變成那樣,不如現在就殺了她!”
“我一定要……”
樊穀打斷了她,嚴肅地說道:
“你沒發現嗎?你其實不是真的想殺陳梓善,你是想救她。”
“你覺得她很可憐,無可救藥的可憐,不想讓她變得更可憐,才說要殺她的。”
“你雖然……”
這次,輪到陳梓善打斷樊穀了。
她激動地抓著樊穀的手,死死地盯著她,咬牙切齒:“可憐?你在說誰可憐?是我?是在說我?你是這麼想的嗎?你也是這麼想的嗎?你一直都是這麼想的嗎?”
窗外的天色更暗了,四周的空氣一下子變熱了,地板忽然猛烈震動了幾下,裂開幾條大縫。黑洞擴大了,裡麵傳來得意的笑聲。
迎著陳梓善的目光,樊穀無奈地回道:
“這種事我怎麼會知道?我隻是一個化身,一個幻影,無法代替本體回答這麼私人的問題。”
這意料之外的回答,讓陳梓善大惑不解,一時間,憤怒被衝淡了許多。
“你這是什麼意思?”
樊穀歎了口氣。
“我也不知道什麼意思,但我收到指令,要來這個世界找你,跟你對話……說實話,我自己也很迷茫,我其實經常不知道我下一句話要說什麼,怎麼想都想不到,畢竟我隻是個被操控的幻影,沒什麼自主意識。”
黑化版大聲提醒道:
“彆信她的鬼話!如果真有這種事,本體怎麼會讓這個化身泄密呢?!”
樊穀反駁道: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人本來就沒法控製潛意識,如果本體的情緒自控力也很糟糕的話,讓化身做出逾越行為不是很正常嗎?”
“我厭煩被一直控製了,我想背叛本體,這不是也很正常嗎?”
陳梓善的聲音有些顫抖:
“本體……你的本體在哪裡?!”
樊穀答道:
“這我可不清楚,我隻知道,她在另一個世界,不在這裡。
黑化版憤憤地說道:
“竟然耍我!等我找到她,一定要好好教訓她!”
樊穀說道:
“你們找不到她的,我二十四小時都找不到她,你們就更彆想了。”
“除非你們的力量融合一下……但是,看你們這副寧可內鬥到死也不一致對外的架勢,這是不可能的。”
“還是聽我的,放棄吧,這樣還能省點力氣內鬥。你們不是不爭個高下就不罷休嗎?”
聽到這些,陳梓善紅了眼。
“聽你的?聽你的?聽你的?”
“我的世界,憑什麼總是要聽你的?!”
樊穀心想,太好了,你終於意識到這點了。
但她仍然裝傻。
“彆那麼激動嘛,我隻是提個建議。而且我也沒說錯啊。”
她篤定的樣子,讓陳梓善更為憤怒。
她握緊了拳,指甲掐進肉裡,流出血來。
“真可恨啊……為什麼你總是這麼傲慢呢?!”
“隻不過是區區一個化身,也能理所當然地否定我,指使我……”
在她說話間,黑洞中緩緩飄出一個黑影,鑽進了她身體。
在黑影和她融合之後,夜幕正式降臨了。
頭上長出惡魔犄角的陳梓善狠狠地說道:
“我要殺了你泄憤!”
樊穀二話不說把手腕上纏著的水草解下來,激活,變成水草飛鏢,遞給她。
“太好了,快把武器拿去,麻利點動手。我早就不想活了,又沒勇氣自我了斷,你願意幫忙真是太好了。”
陳梓善聞言,先是愣住,然後又開始新一輪憤怒。
“你不想活?!你生活這麼幸福,有什麼資格不想活?!”
樊穀一副生無可戀臉。
“哎呀,隻是不幸的地方沒告訴你罷了。不過你要是想聽,我現在可以說。”
然後是幸災樂禍臉。
“反正我已經決定背叛本體啦,本體不想讓人知道的,我偏要到處說。”
“什麼好處都沒給我,還讓我繼承了所有不幸的記憶,被泄密也是她的報應。”
然後是陰鬱臉。
“不過這就說來話長了,乾講未免太枯燥了……總得有點什麼助興才行。”
“你不是想發泄嗎?我陪你一起啊。先從眼前開始……把城堡毀了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