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那道身影為中心發出極其強大的衝擊波,將周圍的房屋破壞殆儘,天上盤旋的鳥兒“啪嗒啪嗒”下雨般落在地上,變成一灘灘肉泥。
“唔……”
宿儺血肉模糊的麵部慢慢鼓起肉塊,被反轉術式迅速地恢複,剩下的一雙手和腿部卻不受控製地痙攣起來,一時竟無法動彈。
明明全身都應該處於劇痛之中,他卻像是毫無所覺,剛剛長出的四隻眼睛在血淋淋的臉上睜開,齊齊盯住彌漫起煙塵的中心。
“你就儘情幻想好了。失敗者都會這麼做的。”
飄揚的光塵中,夢子平靜地看著他,仿佛沒有受到任何動搖。
她才不信宿儺能這麼輕鬆地殺掉五條知和藤原雪鵺。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闖到她麵前來的兩麵宿儺,一定比現在更加狼狽才對,絕不會是這樣遊刃有餘的姿態。
——最重要的,她絕對不會讓彆人從自己的軟弱和動搖中得到快.感。
那樣下流的事,和裸.奔有什麼區彆。
此刻正是月中時分。
明亮的雪白月光落下,飛揚的煙塵也像是薄霧。黑發紅眸的始祖站在月光裡,蒼白的麵頰上沾著鮮紅的血漬,像是剛剛完成進食。
宿儺的喉嚨裡溢出一絲瘮人的笑。
“……很好。”
他的聲音徒然變得低沉起來,雙手合攏,擺出了不祥的手印。
“我很中意你,女鬼。”
天空驟然變成黑色。
地麵變成靛藍色的血水鏡麵。
“「領域展開」——「伏魔禦廚子」。”
伴隨著咒詞的詠唱,兩麵四手的鬼神身後升起邪惡的、供奉著巨口的黑紅神龕。
佇立在無數屍骸之前的詛咒之王笑道:
“把你片成兩半,然後——”他駭人的麵孔上,是四隻完全浸於鮮血與黑暗之中才會擁有的可怕眼睛。“我會吃得一滴不剩。”
……生得領域。
夢子站在那片黑色的天空下,與對麵神龕前的怪物對視。
她知道這個的。
大概,是咒術師個人才能的極點……所謂的“生得”,就像生得術式一樣,意為從一出生就決定了。因為每個人的靈魂(肉.體)不同、領域和術式也不一樣。
術式或許能夠憑借本能掌控,領域卻是大多人窮其一生都無法理解的咒術。
在展開的生得領域之中,術式是「必中」的。
而要對抗這種「必中」的術式——
‘夢子。’五條知教導她時,藍色的眼睛微微彎起:‘如果有煩人的家夥闖進來,展開了領域的話,要怎麼做?’
是那個吧。
兩隻手舉起相握,十指結印,夢子快速念出咒詞:
“「彌虛葛籠」。”
‘做得好喔……’
然而,耳邊同樣響起了另一個人的聲音:“但是,這樣的話,身體不能移動了吧?”
“嚓——”
咒術界的怪物,似乎都會長出更多眼睛嘴巴或者更多手。
也許術師也是一樣的——擁有更多手,就可以同時結更多咒印;擁有更多嘴,就能念出更多咒詞……
擁有多餘的手和口,兩麵宿儺的優勢是巨大的。如果是他的話,即使要用彌虛葛籠對抗術式的「必中」,也能夠以另一雙手結印發動術式、用另一張嘴念出咒詞。
以前夢子很討厭失去人類形態的那個樣子,總是避免讓自己變成怪物的形態——因為會讓她想到討厭的回憶。
但是現在不需要再考慮了。
她的頭被斬下。
視野翻轉,被連同脖子齊齊斬斷的發絲滑落,滾落的頭顱摔在地上。
麵頰被噴湧出的鮮血染濕。
在少女的無頭身體僵住時,兩麵宿儺的領域展開也結束了。
周圍原本還算大塊的房屋碎片,全部被斬至粉碎。
兩麵宿儺看著掉在地上的頭,不知為什麼,突然失去了那股心血來潮的勁。
“沒胃口了……算了。”
他喃喃自語著,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經過鬼姬的身體。
咒力的根源在腦部和腹部。普通的術師、妖怪……什麼都好——一般來說,被術式砍掉頭的話就會死。
因此,對於沒有見過的存在,大概都會作出同樣的判斷吧。
……以為鬼的始祖也一樣——被砍下頭就會死亡。
兩麵宿儺的腳步突然一頓,反手擋住了刺來的血鞭,倉促之下被直接割斷了一條手臂。
在他回過頭的視線中,無頭的鬼姬雙手向上伸去,摸了摸自己斷裂的脖子。
雙手頓時沾滿了溫熱的血液。
身體微微地、仿佛十分激動地顫抖起來。
啊。
啊啊……
夢子的頭被……
【不要怕,夢子。】
【你有五顆大腦和七顆心臟……】
【即使被砍掉頭,你也不會死。】
伴隨著冰冷的、囈語般的聲音,夢子的視野漸漸陷入黑暗,失去了對身體的操控權——
少女的身體軟倒。
與此同時,伴隨著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肉骨骼摩擦聲,她後背的皮膚裂開了:
一雙手從她的肩膀和背部,“破繭”般鑽了出來……
細胞飛速地粘合在一起、鮮紅的肉塊蠕動著,拚成了一個蒼白的青年。
蜷曲的黑發、蒼白的皮膚,與夢子如出一轍的紅梅色眼瞳。
他從身後緊緊摟住失去意識的鬼姬,將她的頭與懷中的身體拚好,這才抬頭,憎恨地看著麵前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