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秦沉像是在問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他的漆長睫下鋪了層陰翳，盯著楚暮，臉色帶著些許病態。

顯示屏的藍色光影投射在楚暮的臉龐，他瞥向秦沉手中的鱗片，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楚暮目光躲閃著，“抱、抱歉，秦總，我不知道。”

問他乾嘛。

他怎麼知道。

秦沉將鱗片舉起，欣賞透明鱗片上浮動著的流光，如同童話世界裡珍貴的寶石，美得仿佛不像是這個世界裡的事物。

秦沉的指腹拂過鱗片的每一處。

驟然，他看見了鱗片上有一抹微暗的印記。

那抹印記似乎也是淡藍色的，像是被海水衝淡了些許。

他的指腹頓住，眸子微眯，仔細地端詳著鱗片。

“受傷了……”秦沉輕聲呢喃著，他的聲線冰冷，隱藏著一絲顫抖。

美人魚是碧海的寵兒，它的血也是藍色的。

秦沉隨即轉身，暴躁地又焦急地連續按下了通訊機的按鈕，他質問著自己的秘書，“聲呐係統會攻擊人魚？”

李秘書那邊的信號明顯不太好，他的聲音發顫，緊張地回答道，“是的秦總，聲呐係統會對深海生物形成一定的衝擊力，但目前還不能肯定，聲呐是否會對人魚造成傷害……”

“你怎麼不早說！”秦沉隨手把桌上的推在了地上。

地上驟然傳來巨響，隨後變得一片狼藉。

楚暮一驚，他抬眸站在秦沉身後不知所措，他縮著肩握著兩手，低頭看看自己的鞋尖。

嚇他一跳。

乾嘛砸東西呀。

秦沉在靠椅坐下，渾身散發著深戾的氣息，“把所有海域聲呐的感應強度降到最低，快點，就現在。”

李秘書慌慌張張地應道：“好、好的，我這就吩咐人去辦！”

秦沉隨後掛了電話，靠在椅子上深吸了一口氣。

楚暮站著有點累了，找了個靠牆的軟長凳悄悄坐好，兩手放在膝蓋上，眼神無辜而呆愣，他打了個哈欠。

秦沉回眸睨了他一眼，看著楚暮呆愣的眼睛，深諳的眼底很快恢複了平靜。

秦沉看楚暮的目光裡，永遠帶著審視。

無論楚暮怎麼解釋，秦沉心裡的疑慮卻始終沒有打消過。

秦沉每次看向他時，總能在他身上看到楚暮的影子，特彆是那雙乾淨的眼睛。

太像了。

秦沉堅信自己很清醒。

“陳小暮？”秦沉的聲音突然響起。

楚暮有點瞌睡，眼睛耷拉著，他靠著牆剛打算睡會，就聽到秦沉喊他，他下意識抬眸，小聲應道，“到。”

秦沉勾唇，“你沒什麼要說的了？”

“沒有。”楚暮搖頭。

他現在隻要一口咬定自己不是楚暮就行。

少說，少問。

秦沉遲早就會放棄懷疑他的。

他這麼想著，頭又悄悄靠回了牆角，眼神茫然又迷蒙。

他困了。

秦沉轉身又端詳起了楚暮新陳代謝掉下的鱗片。

楚暮作為一條魚，其實挺不能理解他這樣的行為的。

楚暮偷瞄他一眼，又道，“秦總。”

“嗯？”秦沉瞥向他。

隻聽他小聲地問：“你這裡有沒有毯子呀？”

……

事已至此。

先睡一覺吧。

楚暮獲得了一條海上專用的一次性保溫毯，薄薄得像錫紙似的，意外的保暖。

他在長凳上安詳躺下，用毯子將自己圍得密不透風，隻露出半張臉，他閉上雙眸。

在麵對變態的奪命質疑和恐怖屠戮之間。

他選擇了裝死。

就算是魚也是要睡覺的嘛。

“……”秦沉隻見他閉著眼便悄然入睡了。

…………

楚暮睡得意外的安心。

他一睜開眼，迷蒙的意識中，秦沉的臉就驟然出現在了他的視線裡，秦沉的身旁還蹲著一隻傻兮兮地伸舌頭的狗。

一人一狗齊齊盯著他看。

楚暮心頭一驚，頓時嚇得清醒了。

他不確定秦沉就這麼盯著他看了多久，那種陰幽的目光尤為瘮人。

“您……看我乾什麼？”他趕緊坐起身來，下意識地靠著牆角。

秦沉低沉的嗓音突然響起，提醒他道，“天快亮了。”

“哦。”楚暮抬眸，瞥向藍色顯示屏左下角的時間。

5：53

楚暮起身把一次性的毯子疊好，對秦沉說道，“那秦總，我就先回去了。”

楚暮緊張地來到門口，他緊張地看向秦沉。

讓楚暮意外的是，秦沉這次什麼也沒說，而是直接上前幫他打開了門。

楚暮輕聲道了句謝，就趕緊逃似的快步離開了這間密室。

他沒敢回頭看，直覺告訴他秦沉肯定在身後陰惻惻地盯著他，他一溜煙地跑向了長廊。

經過長廊儘頭的窗台時。

楚暮不經意地一瞥，腳步驟然停住了。

從這個窗戶可以看到下方甲板，他隻見甲板上橫躺著眾多屍體，猩紅的血液凝聚，如同血海般浸染著甲板。

一隻身形龐大的怪物伏在屍體上大塊朵頤，啃咬著屍體的骨頭。

“哢次、哢次、哢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