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兩隻眼睛已經被白花花的銀子晃得眼神迷離,趙念雪依舊嘴硬,狀似不情不願地說:“我考慮一下吧。”
把那袋銀兩擺在桌上時,豐家三人都露出了和趙念雪一模一樣的表情。
豐年緩了好一會兒,才迷茫地問道:“你說你要與人一起去榕城做生意,這些是人家付給你的定金?”
趙念雪點頭。
“那人是男是女,我們可認識?”
“……女的。你們不認識她,我是在鎮上賣貨時遇見她的,她看中了我的貨,所以就邀我一同去榕城。放心,我不會去很長時間的,等手頭這批貨賣完就回來,最多也就月餘吧。”
“不成。”林秋堅決道,“你一個女娃娃,我們怎麼放心你去那麼遠的地方?給多少錢也不去,我們一家,能平安度日便好,不求什麼大富大貴。”
這是意料之中的拒絕,趙念雪並沒有很意外,隻是勸道:“可是沒有錢,咱們就隻能一直受大伯家欺負,我還砸了他家東西,他們挨了打也定要算在我們頭上,咱們要是不拿出錢賠償,他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以後的日子隻會更艱難,哪來的什麼平安度日?
“再說阿綰還小,咱們苦一點還能忍,她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日日吃糠咽菜怎麼行?我還想讓她上學堂,好好學點東西,將來有更多作為呢。”
一番話說得林秋眼泛淚光,咬著唇哽咽了一下,說道:“爹娘無用,沒讓你們過上好日子,還得讓你出去闖蕩謀生計……”
趙念雪最怕彆人這樣,簡直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連忙伸手製止。“打住,我是去做生意賺錢的,咱們沒必要哭哭啼啼。等我回來了,咱家就有好日子過了,所以不要哭。”
好說歹說,總算是勸得他們同意了。
傍晚時分,趙念雪坐在西山後的小坡上,看著夕陽下的廢墟,對身旁的人說道:“我考慮好了,願意跟你一起去,你可不要忘了你的承諾,答應給我的酬勞一分也不能少。”
“嗯。”
“還有,”趙念雪仰頭看他,“咱們兩個也算是搭檔了,但我還不知道怎麼稱呼你。不過你放心,江湖規矩我也略懂一些,不管你是什麼人,我都不好奇你的身份,也不想知道你的真名,咱們找到折扇後就散夥,從此再也不見,所以你告訴我一個假名字就好。”
他猶豫片刻,凝望著天邊一抹金色殘陽,緩緩道:“李昭。”
趙念雪點頭,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對他淡笑著說:“那李昭,我們明日就可以出發。”
翌日清晨,小河村的田間地頭尚還籠罩著薄霧,趙念雪早早起身,收拾好了行李,踏著曦光準備出發。
臨行前,父母自然是千叮嚀萬囑咐,豐綰也拉著她的手,依依不舍地望著她。
趙念雪一一耐心地回應,手臂和肩膀都快被摩挲出火星子了。
這般依依惜彆的場景也招來了彆人的注意。她告彆了家人,路過豐壽家門口時,門口的劉二娘虎視眈眈地看著她,隻是她跛了一隻腳,臉上仍是青一塊紫一塊的,看起來不知有多滑稽。
“死丫頭,不知招了什麼野男人,打了人便要跑。”
趙念雪不耐煩道:“錢都給你了,你還想怎樣?消停點吧。”
走出幾步,她又想起了什麼,折返回來,眼神陰森森的,皮笑肉不笑地對劉二娘說:“你說的那種野男人我還認識七八個,所以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最好老實一點,彆去我家找麻煩,否則當心走在路上,一個不小心就挨了一悶棍把另一條腿也打斷了。”
劉二娘原本凶惡的眼神流露出一點懼意,嘴唇囁嚅幾下,卻最終什麼也不敢說。趙念雪心情大好,揚長而去。
出村的小道兩旁是密匝匝的林木,趙念雪獨自一人上路,耳邊是樹林間的啾啾鳥鳴,呼吸之間充斥著清晨微微潮濕的新鮮空氣。
她想,李昭應該就在不遠處,說不定正藏身在樹林中看著她呢。
果不其然,路過村口的石碑之後,身後就響起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很快身邊就跟上一個人,高大的身影將她整個人都籠罩住。
“你真是神出鬼沒。”她說。
這麼兩相無言地走了一會兒,陸時遠打破了沉默:“你父親曾是徐將軍手下將士?”
“嗯?”趙念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想起前夜的混亂場景。原來他都聽到了。
隻是不知他為何會好奇這個,也許徐將軍是個很了不得的人物?但是她知道的也不比他多,隻好含混地說:“好像是吧。”
他沒再深究,撇了她一眼,又問:“不是說你叫趙念雪?”
趙念雪愣住,隨後反應過來她剛剛與家人告彆時,這小子也躲在某個地方偷窺呢,還把他們的對話都聽進去了。
“……彆管,我就不能也用假名字嗎?咱們萍水相逢,還是有點距離感吧。”
她氣呼呼地上前幾步,陸時遠倒是不為所動,在後麵慢慢地踱著步子看她。果然,她又無奈地轉身走到他麵前,問:“咱們這是要去哪?去榕城不會要這麼走著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