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進來嗎?”
趙念雪嘶著氣從地上坐起來,對門外輕輕嗯了一聲。
很快,殘破的木門便打開了,陸時遠夜視能力極佳,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地上的趙念雪。
“做噩夢了嗎,怎麼從床上摔下來了。”
他把趙念雪扶起來,趙念雪輕聲嘟囔:“根本就沒睡著。”
“為什麼?”
“……這裡太黑了,我害怕。我床頭的包袱裡有火折子和蠟燭,你幫我點一下吧。”
陸時遠依照她的指示從包袱裡找到蠟燭,放在地上點燃。
一點昏黃的光線很快充斥著整個房間,陸時遠借此看見趙念雪坐在床邊皺著眉頭,伸手往背後夠,似有不適。
“你受傷了嗎?”陸時遠憂慮地皺眉。
“嗯。”趙念雪點頭,“我今天從馬上摔下來了,背好疼。”
“我看看。”
陸時遠坐到她身後,伸手在她背部輕緩地摸索。
“這裡痛不痛?還是這裡?”
“嘶!好痛,就是這裡。”
陸時遠隔著衣服在她肩胛骨處摸到了一點鼓包。“有點腫。你彎彎腰,把手抬起來。”
他在身後托著趙念雪的手臂做各種動作,回答著他“疼不疼”的問題。像是做了個操,做完之後,陸時遠鬆了口氣。“骨頭沒有受傷,但是肩後的腫處需要上藥。”
“荒郊野外的上哪找藥啊。”趙念雪抱怨。
“我帶了。你等我一下,我去拿。”
陸時遠打開門走出去,輕手輕腳地穿過一屋子橫七豎八躺著的兄弟去自己的包袱裡找治跌打損傷的藥膏。
他拿著藥膏回到裡屋,把門關上之後,外麵的男人們不約而同地睜開了眼睛,在黑暗中無聲竊笑。
陸時遠把藥遞到趙念雪手裡,說道:“塗在傷痛處,用手掌多揉一揉,讓藥膏滲入肌理,這樣好的快一些。”
“嗯。”
趙念雪擺弄著手中小巧的藥瓶,陸時遠卻忽然有些局促起來,目光捉摸不定地在屋內遊巡,壓著聲音說道:“那你上藥吧,我在外麵守著,有事叫我。”
他轉身要離開,趙念雪看著黑洞洞的窗口,外麵是無法被小小燭火照亮的巨大黑暗。她心裡又升起恐慌,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脫口而出道:“不要。”
陸時遠錯愕地回頭看她。
“不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我很害怕……”趙念雪麵頰發熱,越說越覺得難為情,“你彆出去,就在這裡……要不你就在門邊,背……背對著我。”
很荒謬的請求。趙念雪自己都覺得,他不會答應。
但陸時遠卻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空氣中有積年累月的煙塵和腐木的味道,燭火在微風之中輕輕搖晃,陸時遠看著自己的影子在木門上顫動不休,默默握緊了拳頭。
習武之人耳力自然是好的,他能於百步之外聽見細微刀劍摩擦之聲,能在數十丈外聽出空氣中的細微變動。隻是他從來沒有想過,他引以為豪的超凡耳力會讓他陷入如此尷尬的境地。
衣帶解開的聲音,衣服擦著皮膚滑落的聲音,手指輕輕從藥膏上劃過的聲音,回首間撩起頭發的聲音,皮膚接觸時的聲音……
越是強迫自己平心靜氣排除雜念,那些聲音就越是清晰地傳入耳中,他甚至不受控製地在腦海中循著聲音勾勒出線條輪廓。
恍如幽暗之中有豔鬼朝他張開手掌,不見其形,僅以聲音和氣味引誘他墜入深淵。
他恨不得如老僧入定萬念皆空,偏偏那個人對他遭受的折磨絲毫無所察覺,綿軟的嗓子輕輕地喚他:“陸時遠……”
陸時遠額角突突直跳,拳頭握得愈發用力,狀似平靜地回應:“嗯?”
“我夠不著……”趙念雪的聲音很局促,細若蚊呐,“怎麼辦?”
傷在後背,她怎麼扭都沒辦法完全觸碰到,反而因為牽拉到了傷處而疼痛不已。身邊再無其他人,除了陸時遠以外,她沒辦法向任何人求助。
陸時遠依舊背對著她,脊背挺得僵直,問道:“你想讓我幫你上藥?”
“……”
趙念雪自暴自棄地捂住了臉,臉頰的熱度甚至讓掌心都發燙。她嗓音發緊,甚至都帶了一絲泣音:“你……你幫幫我吧。要不然,遮住眼睛,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