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待在安全的地方，不會亂跑。”她見他一臉遲疑，挺直了脊背說道，“我很機靈的，你不用擔心我，去做你該做的事情吧。”

陸時遠鄭重而深沉地看了她一眼，轉身走向起火的方向。

這一片街巷中，很快就隻剩趙念雪一個人。

爆炸起火的地方大約有四五處，初時火勢驚猛，而後漸漸以爆炸處為圓心，往周邊擴散。偏偏今日燈會，城中處處燃著燈籠火燭，火勢蔓延得很快。

趙念雪站在一家酒肆的簷廊下，看見不斷有人跑到這一片來避火，不少人身上臉上都沾著黑灰，衣服和頭發都有被火焰燎過的痕跡。

她漸漸地有些站不住了，耳朵裡全是遠方不斷傳來的哭聲和叫聲，聽得她抓心撓肝。

沒有猶豫多久，她立刻拔腿往叫聲最大的地方跑。

火光灼眼，煙塵四起，趙念雪被火焰的溫度蒸得發熱，空氣中飄散的煙塵嗆得她咳嗽不止。

長街上停了幾輛巨大的水車，穿著各色製服的人提著水桶穿行於著火的建築之間，另有一乾人將渾身澆得濕透，跑進火海中拉出被熏得灰黑的人。

趙念雪毫不猶豫加入了救人的隊列。

她幫忙把神誌不清的人架到安全處休息，幫忙抬桶遞水，渾身沾滿煙塵，後背薄衫汗濕。

滿頭大汗，抬首喘氣的間隙，她瞄見一個約莫四五歲的女孩，正站在著火的簷廊下哭泣。

小女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臉上黑灰被淚水衝出一道道白痕，顯得狼狽不堪。可是在蓬勃火勢與一眾狼狽奔忙的人之間，她的無助並不顯眼。

趙念雪看見她頭頂上的木頭被火焰燒斷，即將砸下來。

她一口氣提在了嗓子眼裡，身體比腦子反應得更快，飛身上前抱住女孩在地上滾了一圈，躲過了掉下來的燃燒著的木頭。

小女孩突受驚嚇，哭得更厲害了，趙念雪把她扶穩站起來，自己蹲在她麵前，把她抱在懷裡輕拍著背哄：“沒事了，沒事了……”

小女孩哭著說道：“阿娘，我要阿娘……”

“你阿娘在哪？”趙念雪就著淚水給她擦去臉上的黑灰。

“不……不知道。”小女孩抽抽噎噎。

“那姐姐帶你一起去找好不好？”

小女孩點頭，止住了哭泣，乖順地摟住了趙念雪的脖子。趙念雪抱著她站起來，在避火的人群中四處尋找。

“有誰認識這個小女孩嗎？”

“她和她的阿娘走散了，有人能幫忙找一下嗎？”

……

沒有人回應她，大家都一臉頹喪，聽到她的詢問，也不過是抬頭看她一眼，又很快低下頭想著自己的事情。

而小女孩也沒有在人群中找到她的阿娘。

趙念雪的心一點點沉下去，控製不住地往火焰燃燒正旺的地方看過去，麵上還是平靜如常，不敢讓小女孩看出端倪。

天可憐見，正當趙念雪情不自禁地往最壞的地方去想的時候，背後傳來一聲喜極而泣地哭音：“月月！”

小女孩也哭起來：“阿娘。”

一個婦人撲上前來，從趙念雪手裡接過孩子，哭得泣不成聲：“嚇死我了，阿娘還以為……傻孩子，以後不要再亂跑了，知道阿娘有多擔心你嗎？”

趙念雪看著母女二人抱頭痛哭的樣子，心裡又酸又軟。

婦人哭了一會兒，把心中的恐懼和擔憂都發泄出來以後，這才想起來一直站在一旁的趙念雪。她抱著孩子又是彎腰又是垂首，哽咽地感謝道：“多謝姑娘，姑娘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夫人言重了。”趙念雪扶著婦人的肩止住她鞠躬的動作，被說臉都有點紅，“我不過就是順手幫了一把，不算什麼的。不過孩子還是得看好，不然說不準會出什麼意外。”

夫人連連稱是：“是啊，都是我馬虎，差點釀成大錯，還是要多謝姑娘。”

小女孩也在母親懷中轉過臉來，對著趙念雪甜甜地說：“謝謝姐姐。”

趙念雪摸著她的頭說：“要聽阿娘的話，不要再亂跑了哦。”

二人絮語著離去，趙念雪長出一口氣，準備再去火災處幫忙。

她所處的這一片離火災現場大約隔了三四條街，有很多人在這裡躲避，有人垂頭喪氣地歎，有人痛心疾首地罵。

她往街頭走，前方道路的交叉口處卻突然出來一個男人，裹著灰布鬥篷，麵容隱在兜帽裡，腳步匆忙地穿街而過，往另一頭去了。

從火災現場吹過來的風帶著濃濃的焦灰氣，輕輕掠過他的鬥篷，灰布掀起的一瞬間，趙念雪看見他腰帶間插著一把扇子。

她腳步一頓，扭轉方向，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