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再三言明自己可以一個人回家,但陸時遠還是執意要送趙念雪。
這次出行條件好了很多,陸時遠是趕著馬車送趙念雪的。
趙念雪坐在馬車中,座椅上墊了獸毛軟墊,坐著很是舒服。她閉著眼睛聽車軲轆有節奏的吱呀聲,感到無比愜意。
陸時遠忽然撩開門簾,遞了一樣東西進來。“答應好的報酬。”
趙念雪接過包裹,手中分量沉甸甸的,打開一看,更是睜圓了眼:“這麼多?你該不會把老婆本都給我了吧。”
本是一句誇張的俏皮話,簾外趕馬的陸時遠答得卻認真:“是啊,全部身家,都給你了。”
趙念雪一時無法判斷他是認真還是玩笑,呆愣愣地坐著,沒有回應。
陸時遠的語氣微沉了些,顯得鄭重其事:“我有話要對你說。”
“還,還有什麼可說的。”趙念雪結巴起來,“昨夜說的,已經夠多了……”
“我想說的是,”陸時遠勒住韁繩,馬車停在了京城外樹影婆娑的官道上,“也許你可以不用離開,你可以留在京城,你喜歡這裡,這裡也有更廣闊的天地讓你施展才華。”
馬車的紗簾上繡著祥雲紋,雲遮霧掩之外是他挺直的背影,在樹影下看不真切。
趙念雪說:“可是我的家人還在等著我呢。”
“你可以把他們接過來,你們可以一起在京城生活。你放心,我會照顧……”
紗簾被猛地掀開,趙念雪一張粉麵雪腮出現在簾後,一雙眼睛清淩淩地看著陸時遠。陸時遠被這動靜打斷,下意識回頭,恰與她對上眼神,一瞬間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趙念雪鑽出馬車,坐在了陸時遠身邊。
“你剛剛說的話,如果我沒理解錯得話,意思是……”趙念雪望著林間散落的陽光,聲音平靜,“你對我有那種感覺。”
陸時遠默不作聲地看著同一片陽光,耳朵卻染上薄紅。
“如果你要問我,對你有沒有同樣的感覺……”趙念雪眼神閃爍了一下,有些不自然,“我會說,有。”
陸時遠猛地轉頭,視線灼熱地落在她臉上。
趙念雪卻沒有看他,她清清嗓子,繼續說:“最初的時候,我的確對你有些討厭和畏懼。但是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我知道你其實是一個很好的人……我的心也不是石頭做的,會對你動心,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陸時遠深深地看著她。她瓷白的側臉也有淡淡紅暈,可是表情仍是冷靜的,不見一絲羞赧與遲疑。他忽然對她接下來要說的話有了預感,斂了眼眸,神色黯淡。
“可是一時的動心不代表什麼。我並非一個無牽無掛的人,也不是一個無私無懼的人。我沒有辦法為了一時的心動,就義無反顧地追隨。
“你要做的事,是為國鏟除奸佞,為民揭露真相,為家洗刷冤屈的大事,這一路你會遇見很多的艱難險阻,但我真心地希望你可以做到。隻是我始終是一個自私的人,我隻想自己和家人能過上安穩的生活,希望世間的一切危險都遠離我們。
“所以,很抱歉,我沒辦法給你想要的回應。我們最好的結局,是天各一方,各得所安。”
微風輕拂,樹梢窸窸搖晃,林間的灰塵在陽光下像金粉一樣飄浮。
身旁淡淡的馨香氣息在風中輕掃在陸時遠的鼻息之間,他繃著臉,一顆心像泡在陳年舊釀裡一樣苦澀不堪。
他緩緩呼出一口悶氣,整理了一下臉上表情,語調鬆弛地說道:“我明白了。但你不是自私,每個人都理應將自己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這不是錯。”
又頓了頓,他說:“是我唐突了。你便當從未聽過這些話吧。”
“嗯。”趙念雪點頭,“你把我送到定州城之後便回去吧,之後我可以雇一個車夫送我。”
“還是我送你吧。”
“不用……”趙念雪此時倒真有些無措起來。她無法想象如何和一個剛拒絕過的人一路同行,也不知陸時遠是怎麼想的,不會覺得尷尬嗎?
陸時遠態度卻很堅持:“我送你。畢竟這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好吧。”
於是兩個人就這麼各自變扭地上路了。
但他們都不是會沉溺於愁悶情緒的人,尷尬也隻不過是那一天的事。第二天兩個人便像以前一樣自然地聊天、拌嘴、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