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吃完飯後，緋煙問趙念雪。

趙念雪斬釘截鐵地說：“我要去京城。”

“陸時遠的身份現在已經暴露，他被送到京城以後，過不了多久就要問斬。現在能救他的唯一辦法，就是揭發徐將軍謀逆案的真相，洗清徐家的冤屈，這樣他逆賊餘孽的身份就不存在了。”

“徐將軍的案子，果然是冤案嗎？”緋煙似有觸動。

趙念雪覺得很諷刺，苦笑著說：“這樁案子，果真是冤得天下皆知啊。可恨那幕後之人，如今還高坐廟堂，一人之下呢。”

緋煙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放心去，我跟著你一起，雖然我隻是個微不足道的人，但願傾儘所有幫你和陸大人。”

“緋煙，你不必如此的。”趙念雪動容地說，“我要對抗的，是權傾朝野的宣寧王，此人殘忍無道，我這一路還不知會遇到怎樣的危險。你實在不必牽扯進來。”

“我要這麼做。”緋煙眼中是從來沒有過的堅定，“這不單單是因為，我想要報答你。我這麼做，也是為了徐將軍。”

趙念雪不解地看著她。

“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我的身世對不對？”緋煙垂下眼，目中隱隱有懷想之意，“其實我出生在北疆邊城，我們那裡常年苦寒，又時常遭蠻夷侵襲，百姓都苦不堪言。

“我四歲那年，匈奴人攻破了城門，守城的將士都棄城逃跑，留下我們這些無辜百姓在城中，被匈奴人大肆屠殺。我人生最初的記憶就是那一天，到處都是奔跑、哭嚎的人，不斷有人倒下，鮮血染紅了城裡的每一寸土地……

“我的父母抱著我逃跑，匈奴人的屠刀就在身後，我以為，我們都會死在那一天……可是徐將軍來了，他幾乎像天神一樣，帶著幾千名徐家親兵突入城中，將匈奴逼退，從此邊城的城門再也沒有被外敵突破過。

“他騎在馬上英勇殺敵的樣子，我永遠都忘不了。是他保護了我，保護了城裡的百姓。雖然後來我父母早早死於意外，我為謀生孤身一人前往中原，最後流落風塵，但我始終記得，這條命是徐將軍救的。即便後來所有人都說他是亂臣賊子，說他意圖擁兵謀反，但我從來沒有信過。不隻是我，我相信所有見過徐將軍其人，被他救過性命的人，都不會相信。

“現在我有機會幫徐將軍昭雪冤案，有機會救他在世上唯一的後人，原以為救命之恩再無回報的那一天，我怎麼甘心隻能看著你獨自去做這件事？阿繡，你就讓我跟你一起去吧！”

句句懇切，直入心腸。趙念雪眼眶一陣酸脹，說道：“好。”

***

再次告彆家人，趙念雪與緋煙踏上了去京城的路途。

未免家人擔心，她離家時用的借口還是出門去談生意。但豐年似乎從她的狀態和瀘城的風波中看出了點什麼，趙念雪出家門時，他久久地握著她的手不放，眼中有無數複雜的情緒翻湧，甚至落下淚來。

“阿爹。”趙念雪輕聲說道，“會沒事的。”

冬日的寒風蕭瑟，趙念雪在拐過路口前，回頭深深地凝望了一眼家門口的三個人。

這是她的家人，雖然在心理上與他們並沒有血脈相融的親密感，但這些年，他們關心她，照顧她，愛她，多少彌補了她與真正的家人分離的苦悶。所以她也想用關心和愛來回饋他們。

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

一路馬不停蹄，趙念雪與緋煙幾乎與押送陸時遠的官兵前後腳進了京城。

一路上她都貼著官兵行路，也多次暗中交涉打點，想與陸時遠見個麵，看他一眼。可是押送隊幾乎是鐵板一塊，連白花花的銀子也不多看一眼。

趙念雪隻能安慰自己，如此嚴肅以待，越陵也難有可乘之機。

陸時遠被押入刑部天牢，聽說聖上知道他的身份後大為震怒，不敢相信自己多年信任的臣下竟是反賊之後，要親自提審。

趙念雪知道消息後一刻也不耽擱，直接去了翊府司。

翊府司的眾人近日也都受了審查，一個個都是垂頭喪氣、滿臉疑惑的樣子。與趙念雪熟識的那幾個人見到她時，臉色都變了，趕緊把她拉到了一個僻靜的角落，七嘴八舌地問話。

“豐姑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頭兒怎麼會是徐氏後人？這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沒有誤會，他的確是徐將軍的外孫。”趙念雪冷靜地說，“是我舉發他的。”

“你……這到底都是怎麼回事啊？”

“因為越陵知道了他的身份，要殺他。他在牢裡受審，還能再多拖延一些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