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靈書與采茵對視一眼。
這麼晚了,蕭後派人會做什麼呢?
她放下手中的帨巾,飛快地瞥了眼桌案上的手帕,聲音有些紊亂:“去給素蘭姑姑倒上盞茶,說我換了衣裳便來。”
采茵應聲,又憂心的望了眼窗外,低聲提醒:“姑娘快把帕子收好。”
一刻鐘後,沈靈書去花廳見素蘭。
她換了身單薄的紗衣,外披著一層煙籠紗罩衫青絲,青絲隻被一根玉簪隨意挽起,濕漉漉的水珠幾顆迸濺到鎖骨上,更顯肌膚瑩潤。
明明隻是最簡單的扮相,舉手投足間卻瀲灩如泉,明豔生姿。
沈靈書笑著抬手道:“姑姑坐。”
素蘭跟在蕭後身邊,自詡見過不少世家女子,那些女子或嫋娜或纖態,卻每每見到沈靈書的容貌,仍舊會不由自主驚豔。
想起今日來的目的,素蘭笑笑鞠了躬:“奴婢哪擔得起,隻是傳完了娘娘的話便要回去當值。”
沈靈書杏眸望向她:“這麼晚了,娘娘有何事?”
素蘭道:“今日宮外七公主與太傅家的孫娘子起了齟齬,情急之下鬨了個沒臉,這件事想必縣主也知道。聖人知道後,龍顏大怒,已經狠狠訓斥了公主。皇後娘娘的意思是讓公主辦個花宴邀請孫家娘子,大家裡子麵子都好看。”
沈靈書點點頭:“陛下聖明,娘娘睿智,此舉確實不錯。”
素蘭臉色變幻,有些難看。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操辦花宴說的好聽,拜帖布置,處處打點,哪裡不需要銀子。來往的都是權貴勳爵之家,若弄不好,那都是中宮的臉麵。
若是往日這位縣主早就主動解決這流水的花銷了,怎麼今日還沒動靜?!
沈靈書摸了摸鼻尖,有些涼潤,轉頭端起溫熱的白瓷杯低頭飲茶。
素蘭的話她不是聽不出來,從前想著蕭後是陸執的嫡母,一門心思想討好,怎麼著也該孝敬她幾分。
自她入宮這四年,除去送給各宮皇子和公主的節禮孝敬,頂屬往棲鳳宮堵進去的銀錢最多。
現如今,棲鳳宮上下多半的物件都是她的銀錢去置辦的,反倒是棲鳳宮的月例銀子被蕭後拿去堵娘家的虧空。
上個月她特地寫信給吳媽媽多要了八百貫,除去自己日用,剩下五百貫拿去打製了一副折屏華頌紅木刻仙鶴的屏風。上上個月,蕭後找自己支銀子給棲鳳宮的地麵從裡到外換成了漢白玉,說著冬日攏上地龍,放個銀炭盆,那才加觸腳升溫。
想想自己前世耗儘父母留下的家產供她們花銷,臨終自己卻凍死在那件破舊的屋子裡,連個太醫都請不來。
沈靈書心底諷笑,繼續低頭喝茶,佯裝無知。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時間拖得久了也不是個辦法。
素蘭眼底漸漸湧現憤恨之色,怎麼今日這蹄子就不開竅了?!
可是臨走前娘娘囑托必須把花宴的開銷要回來……
素蘭賠笑道:“姑娘,咱們娘娘念著自你進宮便親自照拂,沒拿姑娘當外人。這辦花宴的事兒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也是海了的銀子花銷出去。娘娘的月例銀子都拿去給孫家賠禮了,你這裡要是富裕,多少也儘點心,算是娘娘沒白照拂姑娘一場。”
話說開了,沈靈書自是不能再裝傻充愣下去。
她放下茶杯,眉眼為難:“不是我不想出銀子,隻是上個月那架屏風超出了不少月例,吳媽媽訓斥我太過鋪張奢靡,這個月隻寄了很少一筆,勉強度日,實在分不出其他銀子給娘娘了。”
素蘭臉色一沉:“一個下人竟然訓斥主子,說出去誰信?縣主彆是拿這個當幌子,想打發了皇後娘娘了?”
“吳媽媽是我娘親的陪嫁,也是我家這一房的管家。家母去世,她自有堪正扶持主子的權利,素蘭姑姑說話莫要與我扣帽子。”
沈靈書乾脆道:“眼下的我,確實沒有多餘的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