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邊跑邊回頭衝季棠做鬼臉,還將手裡的包子用力對著她晃了晃,湊到嘴邊,咬下一大口。
巴掌大的包子立刻被他咬掉一半。
見包子被吃了一半,季棠這才反應過來,她的包子是被搶了,忙追上去:“還給我!”
小乞丐對裴州城的曲折巷道可比季棠熟悉許多,尤其是在需要用雙腳跑的時候。
他一溜煙拐了好幾個彎,貓兒一般鑽入不知名的巷道。
季棠跟在後麵,等到氣喘籲籲快追上的時候,才發現那小乞丐鑽進的巷道竟然是個死胡同。
胡同裡的光線並不明朗,牆根處堆滿了乾草和不知是做什麼用的木頭箱子。小乞丐窩在一個箱子旁邊的角落裡,站在他前麵的是兩個成年男人:
左邊的賊眉鼠眼,麵容雞賊,咧嘴時露出一口缺齒的黃牙;右邊的則身材高壯,頭發極短,有眼下方有一條深疤。
“我,我把她引來了......”
小乞丐在角落裡指著季棠,話聲兒有些發顫道:“鶴哥,虎哥,我把她引來了。”
右邊身材高壯的男人沒有應聲,倒是左邊那賊眉鼠眼的“鶴哥”扯著嗓子公鴨般極難聽的笑了一聲:“乾得不錯,小子!一會兒鶴哥虎哥辦事兒的時候,賞你在這裡看著!”
小乞丐捏著手裡的半個菜包子,結巴了半天,張嘴露出一個七分討好的笑,口中極為順溜道:“謝謝鶴哥,謝謝虎哥,謝謝兩位哥哥!”
季棠看著胡同裡兩個目光盯著她,不懷好意的男人,腦中警鈴翁然大作,轉身就要逃跑。
但那位身材高壯的“虎哥”似乎懂得幾分修行之術,雙指並攏,嘴唇微動,隻輕輕念了一個字,季棠便感覺到似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將她牢牢抓住,向前後左右都動彈不得。
是定身訣。
季棠想。
定身訣是最基礎最簡單的術法,不管是修習術道還是修習劍道,最初入門學習基礎之時都會學到。而定身訣的作用也很霸道和簡單,隻要你的修為比對方高深,那麼就不會被其定住。
若是修為低於對方......便隻能像季棠現在這般,被困於其中,動彈不得,聽天由命。
但季棠還是有幾分不甘心,暗暗嘗試著將體內亂竄的靈氣彙於丹田,試圖轉化成可破術法咒訣的力量——
無果。
又失敗了。
她體內的那些靈氣仿佛不屬於她一般,隻是將她作為一個容器殼子,無主的漫遊著,半點兒也不聽從命令。
也是,靈根都碎了。
沒有靈根,便沒有辦法掌控靈力。
這樣的道理,她又不是第一天知曉了。
曲巷裡,那個會術法的“虎哥”還算穩重,隻是將季棠定住,並沒有什麼動作。但另一邊兒的“鶴哥”卻弓著腰兩步走過來,湊到季棠眼前轉著圈兒嘖嘖細看。
“我就說這是個美人胚子——嘖嘖,看看這小臉兒,細皮嫩肉的,洗乾淨了一定白生生嫩乎乎,跟那些世家貴族的嬌小姐們一樣,能掐出水兒來。”
“鶴哥”圍著季棠,忍不住上手掐了兩下她的麵頰。
季棠不由得皺眉,眼神不受控的流露出嫌惡。
這點嫌惡那“鶴哥”自是看得清清楚楚。
男人臉色瞬變:“死丫頭片子,誇你兩句還給你臉了?能伺候爺哥倆是爺給你這條小賤命的榮幸!”
他說著伸手就要去扯季棠肩頭的衣裳,卻被季棠一直抱在懷中,臟木頭棍子般的事物擋了一下。
“這是個什麼東西?”
鶴哥上上下下將季棠打量了一圈,見她竟將那棍子緊緊抱在懷中。
他伸手抽了抽,不知是不是因為定身訣定得太緊,竟紋絲不動。
“鶴哥,那是個,應該是個寶貝!”
縮在木箱子角落裡的小乞丐出聲:“我見她頭一回,她就抱著這東西,吃飯睡覺,就連挨打的時候都不鬆手!肯定是個寶貝!”
“哦?”鶴哥對寶貝頗感興趣,當即對身後的虎哥道,“老二,給她解開!”
虎哥依言聽從,嘴唇微動,又輕念了個字。
季棠立刻感受到周遭壓力一鬆,身體的活動得到自由。
她迅速向左側身,躲過鶴哥伸過來的魔爪,手中長條狀的事物掄起,直直對著他的腦門正天靈處一砸——
砸了就跑,也不管被砸中的人究竟是怎麼一個境況。
就這麼突如其來的一悶棍,倒是真給那鶴哥來了個結實,砸得他頭暈眼花,腦冒金星。
但這不影響他捂著腦袋發號施令:“快把這死丫頭給我抓回來!”
虎哥立刻又是一個定身訣,牢牢罩在季棠身上,將她固定在一個向前奔跑,單腳著地的姿勢。
鶴哥緩了半晌,才從眼冒金星的疼痛中緩過神來,氣衝衝的從胡同裡大步走出,追到季棠逃跑的位置:“好啊你個死丫頭,竟敢暗算鶴爺我!你知不知道你鶴爺......”
話還沒有說完,季棠身上的定身訣忽然一鬆,季棠身形不穩,一下子臉麵朝地,悶頭栽下去。
額頭磕碰在地麵,發出悶重的聲響。
鶴哥瞪大眼睛:“誰叫你放開她的!”
眼下帶疤,麵橫肌肉的凶惡虎哥摸了摸短刺般豎起的頭發,露出一個憨笑道:“大哥,靈力不夠了......”
“不準笑!一笑跟個傻子似的!”鶴哥斥他。
虎哥立刻雙手緊貼身側,壓緊了唇角收斂笑容。
至於摔倒在地的季棠,趁著他們話語交鋒的空當兒,已經迅速爬了起來,繼續向外跑去——
“攔住她!”鶴哥大喊,自己一馬當先,追了上去。
季棠緊緊抱著懷中的臟木棍子,頭也不回的向前跑。
但後麵兩個男人跑步的速度明顯比她要快,沒幾步便追了上來。身形高大的虎哥伸出手,要抓季棠的衣領,季棠猛地彎腰閃過,腳下趔趄,一下子摔滾在地上。
她手中撈著臟木棍子的一端,將其貼著地麵用力一甩重重擊在虎哥的腳踝,使他吃痛,腳步停滯一瞬。
——但是這次季棠沒能從地上爬起來。
方才動作的瞬間,她的衣領被人捉住,死死的攥在手中。
一隻腳踩在她的後背,沉甸甸如磐石,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更彆說掙紮翻身。
手中的“臟木棍子”更是因這猛烈的力道而甩飛出去。
纏繞著木棍的麻布條被震散開,一圈圈的的似繃帶被剝離,明晃晃,赤裸裸的露出一截紋路精致的劍柄,純淨明透,微光閃閃,仿若清晨初生的朝露。
季棠掙紮著抬起頭。
正看見曲巷轉角處,一個穿深綠色錦袍,下巴上短短一小縷胡子,提著包麻團糕的中年男人神色微凝,目光直勾勾的盯著那露出來的半截劍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