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了書肆,祁玉帶她到那家包子鋪。
管鋪子的是一男一女兩個人,女的在下廚,男的在收錢、打包,倆人一樣忙得滿頭大汗。
蔥油餅拿到手,蘇鶯鶯咬一口,突然怔住。
她從前真不知道,各地的蔥油餅味道居然會不一樣。
或者說,和她娘親做的不一樣。
現在吃的這塊蔥油餅,酥香適口,而以前娘親做的,比較有韌勁,蔥味更濃。
蘇鶯鶯眼睫微垂,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好久沒有吃到娘親做的蔥油餅了。
唔,好想娘。
祁玉一直注視著對坐的蘇鶯鶯,看她眼角流下眼淚,遲疑道:“你……眼淚太多吧?”
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感覺有一道目光在盯著他和蘇鶯鶯,可環顧四周,實在沒找到那個人。
祁玉有點忐忑,懷疑是娘親,迅速伸出手指,抹掉了蘇鶯鶯臉上的淚。
快到甚至蘇鶯鶯都沒有反應過來——她思念娘親思念得入神,都不知自己又落淚了。
街中,一輛馬車行駛而過,馬車中的女子緩緩放下簾子,神色凝重。
隨即,她麵向馬車內自己的女兒,鄭重道:“武安侯世子夫人的身份,是你的,娘會為此不惜一切代價。”
女兒收回視線,靜靜看著母親,不說話。
她其實看不上那個混世魔王,奈何父親在官場上闖了禍,要保住父親的烏紗帽,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嫁一家世顯赫的夫君。
因此,母親才命人把她的畫像,送到武安侯府去。
不過,她也不覺得侯府會選她當世子夫人,京城好多權貴聽到祁家要為祁玉定親的風聲,都在行動著呢。
不知那個和祁玉一起用餐的姑娘,又是京城哪戶人家的。
竟與祁玉這麼相熟……
包子鋪裡,倆人吃完蔥油餅,祁玉起身告訴蘇鶯鶯,他要回家了。
蘇鶯鶯沒作聲,隻在想,自己要不要回“家”呢?
可她在京城其實沒有家。
祁玉見她遲遲不走,忍不住回頭問:“你不會還要我送你回縣學吧?”
蘇鶯鶯小臉一紅:“我……對路不熟。”
祁玉唇角微抽,招了招手,示意她一路跟好自己。
邊走,他邊想,姑娘家真麻煩,連京城大街小巷的路都不熟,隻會哭,偏他沒那麼鐵石心腸,總為她自找麻煩,這不是伺候祖宗是什麼?
祖母還想尋一門親事。
嗬,算了吧,太難伺候。
祁玉送她至縣學大門口,此刻等在門口的又是葉瓊菀,她看見他們倆走一起,嘴巴張得快要能塞下雞蛋。
不是頭一回了誒。
葉瓊菀生在人丁複雜的宗室,見多了郎情妾意的場麵,此時她不禁亂猜想——
祁師兄和沈師妹……不會有情況吧?
唉,還是得勸勸沈師妹。
找夫婿可不光要看臉……
葉瓊菀拉著蘇鶯鶯的手,帶她飛快離開了混世魔王的視線。
課間,蘇鶯鶯告訴葉瓊菀,城南有一家包子鋪的蔥油餅做得好吃,葉瓊菀連忙打住:“你彆把我說餓了,離吃好早飯才過去一個時辰。”
“這是什麼?”她留意到蘇鶯鶯手中拿的書冊,不由好奇。
蘇鶯鶯連帶著自己拿到書的經過,都如實告訴葉瓊菀。
葉瓊菀覺得事態嚴重,帶她到院裡一棵大樹下,嚴肅道:“沈師妹,你與祁師兄走得太近了。”
“他是個紈絝。”
隨即,葉瓊菀列舉出混世魔王的種種惡行,講得繪神繪色。
蘇鶯鶯全當故事在聽,聽她講到精彩處,就十分給麵子地鼓掌:“那被打的大老爺到底怎麼惹怒祁師兄了?”
葉瓊菀想到自己姓葉,祖上和新帝是一家,好像不該議論祁皇後的事。
她隻好搪塞道:“這個……我倒有點說不出口,反正祁玉這樣倚仗權勢亂打人是不對的!”
“說說嘛。”蘇鶯鶯眼睛亮亮的,她小小年紀,也是有八卦之心的。
葉瓊菀這才反應過來,她不是來給蘇鶯鶯講故事的,是勸她不要被魔王迷惑了呀!
*
午間,朱太正和謝攀兩位夫子在院裡散步,說起早上的事。
“謝兄,你處罰學生要有分寸,祁家和沈家都是京城響當當的門戶,你要給那兩孩子留點麵子。尤其是祁家,出了位皇後,如今風頭正盛呢。”
謝攀不以為意,嗤笑道:“朱兄明明知道,謝某最痛恨權勢,斷不可能為此違背初心。”
朱太生皺著眉:“我知你清高,也不打算再做官,隻是……隻是也收斂一下吧,便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也受不起你這樣說話。”
蘇鶯鶯在葉瓊菀的幫助下,開始學寫字,最初幾日十分痛苦,但好在她練得夠刻苦,雖寫得不好看,但至少已經能懂一些字的意思了。
這段日子,祁玉沒有再來過。
學舍裡再沒有打架的事情發生,每個人都在過好自己的日子,有的像蘇鶯鶯一樣刻苦勤奮,也有的遊手好閒,在學堂上常常睡覺。
好像這才該是縣學本來的樣子。
蘇鶯鶯每晚學累之時,抬眸望向窗外,卻有點懷念,那城南大街上包子鋪的蔥油餅。
到了一天常假,她決定再去一趟那家包子鋪。
舅舅給她的盤纏雖不多,但蔥油餅便宜,她舍得花這個錢。
誰曾想,她和祁玉竟那麼有緣,這回出門,又遇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