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人紛紛上前,蘇鶯鶯等來等去,不光沒有等到自己,再看所有選中的人,就連一個姑娘家都沒有。
她眉頭微微蹙起,有點弄不明白,視線不禁落到女同窗秦歡身上。
就算她自己選不上,她覺得秦歡師姐肯定是能選上的。
她好幾次都看見,一天的課都結束之後,秦歡一個人坐在座位上溫習。
而且秦歡寫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無論哪一門,都不比範師兄他們差。
那些被報出名字的學生們一一領賞,離開時壓抑不住欣喜,每個人的嘴角都不同程度地揚起。
“彆灰心,下次肯定能上。”葉瓊菀拍拍蘇鶯鶯的肩膀。
蘇鶯鶯卻在看秦歡。
秦歡的臉上,似乎一點也不意外今日的結果。
秦歡手中抱著書本,正要回學堂溫習,卻留意到蘇鶯鶯的目光,回眸一問:“沈師妹有事?”
蘇鶯鶯幾乎沒和她說過話,撓了撓頭,頓時有些拘謹:“我以為今日的名單中,會有師姐的名字。”
秦歡先是微微一怔,而後笑了笑:“不可能,隻有夫子們認為將來有望入仕的人,夫子們才會看重。你看,科舉不考作樂、刺繡和作畫,樂師和兩位女夫子來都沒來。而女子,是不可能入仕的。”
蘇鶯鶯默了默,納悶道:“可若讀書是為入仕,那女子讀書的意義是什麼?”
難道女子讀書沒有意義,所以在今年之前,天下女子才不被允許讀書的嗎?
蘇鶯鶯隱隱覺得,不是這樣、不該是這樣的。
秦歡看蘇鶯鶯的眼神,像是看到年幼時傻乎乎的自己,理所當然地為她解釋道:“自然是為能尋得一門好親事,夫家都喜歡知書達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女子。”
葉瓊菀剛才忙著翻錢,沒聽到她們的對話,以為蘇鶯鶯還在難過,就攬住她的肩,大方地道:“彆難過了,今日我請你到外麵吃。”
蘇鶯鶯心不在焉地跟她走了。
*
晌午過後,整個京城下起雷雨。
下午要學的是譜曲作樂,可樂師遲遲沒來縣學,最終幾個在縣學的夫子商議一番,決定暫時取消下午的課。
也是後來,蘇鶯鶯才知道,樂師和其他夫子不一樣,或者說,夫子們從未把樂師當作夫子。
蘇鶯鶯回學舍,打算溫習功課。
小心翼翼展開溫夫人發的一卷畫卷。
這是一幅仕女圖,圖中一仕女抱著一隻小貓,簡直惟妙惟肖。
往常,蘇鶯鶯可喜歡臨摹這樣的妙圖,然而今日,她一提筆,就止不住想,她就算畫得好,又有何意義,說不定她未來的夫家根本不喜歡賞畫呢?
她又不是真正的沈家千金,以後也不可能嫁給世家權貴。
她終究要回江州的,到時候……學的這些琴棋書畫,是否還有意義?
一滴淚落在白紙上,然後第二滴、第三滴……
蘇鶯鶯丟下筆,跑出學舍,冒著雨衝到了學堂裡。
此時,學堂裡隻有祁玉和溫夫人。
溫夫人拿出腰牌給祁玉,“祁世子,我已告訴你我的身份,還望世子配合……”
她想知道祁玉為什麼不肯好好讀書,她這幾日暗中調查過,祁玉的成績其實並不差。
沒想到這時候,沈家的小娘子突然闖進來。
見她渾身濕透、神情悲切,梅夫人嚇一跳,手中腰牌掉落在地上。
“沈淩,你怎麼了?”梅夫人問。
蘇鶯鶯幫梅夫人撿起腰牌,還給她,然後就低著頭,默默無言。
祁玉用手撐著半張臉,看蘇鶯鶯的側臉,琢磨道:“她總愛哭,或許沒有緣由。”
梅夫人示意蘇鶯鶯坐下,她也不清楚自己能做什麼、說什麼,隻靜靜地聽著蘇鶯鶯低泣。
半晌過後,蘇鶯鶯微微抬起那張晶瑩發亮的小臉,哽咽道:“梅夫人,我能退學嗎?”
梅夫人和祁玉均是一臉愕然。
“是遇到什麼難處了嗎?”梅夫人問。
蘇鶯鶯掉眼淚的速度變快了些,卻沒有解釋。
梅夫人想了想,打算打上傘出去找朱先生,了解了解上午到底發生了什麼。
學堂裡剩下祁玉和蘇鶯鶯兩個人。
斷斷續續的哭泣聲,和外麵磅礴的雨聲夾雜在一起。
祁玉莫名心煩,瞥蘇鶯鶯一眼,道:“不許哭,再哭……”本想說趕她走,可話到嘴邊卻忽然頓住,轉而憤憤道:“再哭爺就走了!”
蘇鶯鶯哭得收斂了些,但一想到自己遠到他鄉,努力做著一件幾乎毫無意義的事,就忍不住替自己難過。
祁玉無奈,回想了一下,試探著問:“……是因為沒被夫子點到名字表揚,你才這麼難過的嗎?”
祁玉也從來沒被點名表揚,沒被點到名字的人多了去了,他不覺得有什麼該難過的。
少年努力組織著語言,安慰道:“可是,這並不能代表你沒有進步,隻是他們不喜歡你……所以錯不在你,該退學的也不該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