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打擾師妹給自己作畫,祁玉很不樂意,就算這個人是縣學夫子朱太正,他也沒給好臉色:“怎麼,他要尋死?”
朱太正眉頭倒豎:“呸,不許說這種話!”
蘇鶯鶯知道兩個人都沒有惡意,忙穿插進來,問朱先生到底怎麼回事。
朱太正歎了口氣,說蔣桓因為輸給祁玉,想要遵守約定,辭去縣學夫子的職務。
祁玉想到什麼,嘴角浮起一抹冷笑:“他現在倒是願意守信了。”
朱太正苦笑,他認識蔣桓多年,也知道蔣桓和祁家的一些矛盾,他理解祁玉對蔣桓的討厭。
但問題是,他們的矛盾,不能以犧牲其他學生利益為代價。
朱太正愁眉苦臉地道:“雖說你們確實約定在先,可……可他走了,縣學上哪兒找下一位教騎射的夫子?”
祁玉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不難找。”
他身為武安侯世子,哪怕不成器,認識的武夫也比常人多了去了,仔細挑選,總能找出一個合適當夫子的。
然而這時,蘇鶯鶯蹙著眉,開口道:“祁師兄,不行的,就算蔣先生要請辭,也絕不能是在這個時候。”
她看著祁玉,祁玉看著她的眼睛,一下子明白過來為什麼不行。
要是蔣桓現在就辭了,那麼大家就會以為,是祁玉逼走了他,尊師重道是世俗禮教,若傳揚出去,最後受害的反而是祁玉。
朱太正:“唉,是這個理!”
但祁玉仍是不想見蔣桓,沉著臉道:“反正我不要去勸他,他愛走不走。”
朱太正無奈沉吟了一陣,最終還是把目光投向蘇鶯鶯。
蘇鶯鶯早就沒剛來時那麼膽怯,她上前一步道:“先生,我陪您去。”
朱太正鬆了口氣,急忙領著蘇鶯鶯去見蔣桓。
蔣桓正在收拾箱籠,瞥見他們的身影,立刻走到門口將他們攔下,淡淡道:“不必再勸,我去意已決。”
然後看了眼蘇鶯鶯,有些意外:“男子的房間可不是姑娘家隨意能來的。”
蘇鶯鶯反應淡淡,並沒有蔣桓想象中那樣,會流露出羞愧的神色。
她隻平淡道:“蔣先生也算不上多守規矩的人。”
蔣桓頓時啞口無言。
確實,他不該與祁玉比這一場騎射的,不光輸了,還丟麵子。
不然,他又何至於想要逃避呢?
蘇鶯鶯又道:“先生要走,請把這一年的課都認認真真教完,否則新夫子還沒來您就走了,豈不是不儘責?”
朱太正也馬上幫腔道:“沈淩所言話糙理不糙,蔣桓,你說呢?”
蔣桓垂眸:“那好吧。”
他要離開京城,倒也不著急這兩天。
翌日,雪後初晴,地麵上的雪漸漸消融。
一大早,蘇鶯鶯和範青雲從書肆回來,正好遇到梅夫人從馬車上下來。
“梅夫人!”蘇鶯鶯歡呼雀躍,飛奔過去。
梅夫人也展露笑顏,伸出手摸了摸蘇鶯鶯的頭:“好些日子沒見,你好像長高了。”
範青雲緩緩走過去,與梅夫人互相頷首示意。
“看來你答應做我的徒兒了。”梅夫人微微垂眸,留意到蘇鶯鶯脖子上戴的玉佩,不禁莞爾一笑。
蘇鶯鶯含笑望著梅夫人溫柔的眼神,大膽承認道:“我喜歡作畫,想一輩子畫下去。”尤其是,為好看的人作畫像。
梅夫人原先還怕小姑娘自己不樂意,如今得到確切的答複,不禁笑意更深:“過些日子,你我行完師徒之禮,你就可以叫我一聲師父了。”
她希望沈家那邊,也能這麼順利。
準師徒倆互相寒暄一番,先後踏入縣學的大門。
梅夫人還沒吃早飯,便在半途與他們分開。
蘇鶯鶯原本想直接去學堂,沒走幾步,範青雲忽然停下:“師妹,我有東西要送你。”
蘇鶯鶯聞言,也隻好停下腳步,問他:“是什麼東西?範師兄對我這麼好,我有點……”不知所措。
範青雲抿了抿唇,邁步往學舍的方向走,邊走邊道:“放心,不是什麼貴重玩意,除了你,我也送了旁人。”
蘇鶯鶯跟在他身後,這才鬆了一口氣。
這回,她沒有跟著進男子學舍,而是在外麵等候。不一會兒,範青雲拿著一張符,走過來,直接遞給她。
這是一張吉符。
範青雲道:“我母親信佛,知道我要考試,為我去廟裡求了好幾張,我想自己留一張足夠,其餘的就送人。沈師妹努力我看在眼裡,我相信你會考出不錯的成績。”
蘇鶯鶯接過符,哂笑道:“誒,我才學兩三個月,不丟人就不錯了。”
這位向來不愛笑的冷麵師兄,聽到她這麼說,忽然間笑了。
“謝謝範師兄,也祝你考取好名次。”
她拿著吉符,用書本墊在下麵。
倆人一同前往學堂的身影,落入秦歡的眼中。
她瞪大眼睛,看到蘇鶯鶯手裡的符,原地愣了好一會兒,不知不覺,眼角有淚劃過。
而後,她走到一處無人的小路,拿出同樣的吉符,將其慢慢撕碎。
紙屑散落在枯草之中,若不低頭仔細找,是尋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