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假期將至,而今日,是縣學上課的最後一日。
早晨,秦歡陪蘇鶯鶯赴書肆講學,倆人在路上聊起來。
“秦歡師姐不怕家人知道了怪罪?”
秦歡微微笑:“最後一日了,我料想他們也不會管。”
蘇鶯鶯沒領會她話中的深意,笑盈盈地挽著她的胳膊:“就算被發現,像師姐這麼乖的小娘子,家裡人肯定舍不得責罰。”
秦歡臉上笑容淡了幾分,沒接話茬。
她不知道彆人家是怎麼教養小娘子的,隻知道秦家教養嫡女,有時候是會動家法的。
就算不用家法,犯了錯,也必須要有所懲戒,有時候是抄寫《女戒》,有時候是罰跪祠堂,總之,秦家是不存在不舍得責罰小娘子的。
她今日陪蘇鶯鶯出縣學,亦是冒險之舉,若是被家人發現,少不了要被母親懲罰。
怕嗎?當然怕,她從小就怕受罰。
隻是……畢竟以後再難見麵,好好再相處一回,也好彼此留個念想。
秦歡所交好的小娘子裡,大部分都是和她自己差不多的,而像沈師妹這樣的赤誠的透人,她還是頭一次結識。
到了書肆內,蘇鶯鶯和往常一樣,先教人寫字,邊寫邊誦讀。
秦歡看她寫字,看得怔忡:“你真不像是簪纓世家的女兒。”
簪纓世家的女兒大概也能寫出一手好字,甚至比這字更好,但她們不會毫不嫌棄地握著窮苦百姓的手,教他們一筆一劃。
前些日子,當她知道沈淩考得不錯,其實心中曾暗暗譏諷:真是個傻子,女子讀書用處不大。
可如今,她俯視著沈淩落筆的每一個字,似乎明白了什麼。
女子讀書的意義,應該是不止為了取悅未來的夫君。
可能是因為百姓們都在置辦年貨的關係,書肆裡沒什麼人,零星教了幾個人之後,倆人就打算收拾收拾回縣學。
蘇鶯鶯道:“今日蔣先生就要走了,縣學給他辦了個送彆會,不知道許不許我們參加。”
書肆裡沒什麼其他人,秦歡便直言道:“蔣先生沒教過我們,況且他又不討人喜歡,參加他的送彆會做什麼?”
蘇鶯鶯狡黠一笑:“嘿嘿,送彆會有好吃的呀。”
秦歡忍俊不禁:“你還真是……那也要看許不許我們參加了,如果不許,那我們再饞那些糕點也沒辦法。”
回到縣學,朱太正果真在課堂上宣布了這件事。
蔣桓不僅要辭去夫子的職位,還將參軍入伍。
前一件事是眾人早就預料到的,而後者,卻有些令人意外。
“蔣兄,你真的想好了?”在學生們未到齊之際,朱太正皺著眉問蔣桓。
蔣桓這出身儘管算不上富貴人家,但到底也是能在京城過得衣食無憂的人,怎麼會想到報名去參軍?那可是窮人家才會做的事。
蔣桓抿唇一笑:“當然。”
他這麼做,當然有他自己的打算。
他是武夫出身,比那些從來沒摸過兵器的新兵更有優勢,彆人參軍是因為被朝廷征錄,他參軍,是想為自己謀個前程。
到時功成名就,娶一門門當戶對的親,旁人不會再議論他蔣桓是在攀龍附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