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昨日新下了一場雪,厚厚的,輕輕一踏,便留下了一長串足跡。
許是今日比往日更寒冷些,香客們此時還沒有到,偌大的殿中此時有沈辭一人。
走進內殿,殿門自外關上。
一塊沉香木製成的牌位清楚地映入了沈辭的眼簾,她眼尾微濕,緩緩走過去,在母親的牌位前上了三炷香。
敬香低眉之時,她的那雙明亮的烏眸忽然一滯。
竟是盛香的小盅有一道明顯的裂痕。
她執起小盅,端詳片刻,然後觸碰了下那裂痕,隨即裂痕“砰”的一下向外炸開,頃刻間化作瓦片墜在地上,發出一聲極其清脆的響聲。
……
密室內
景琢手執黑子,他銳利的目光定在棋盤上,氣定神閒地落下一子。
對側坐著的人歎了口氣,目光裡卻露著幾分欣賞。
“老夫又輸了,殿下如今的棋藝已經爐火純青了。”
景琢淡淡笑了下。
“先生承讓了。”
被景琢喚作先生的,便是當今名動天下的謀士司徒鴻。
他身著一襲淡灰色的長衫,下頜蓄著縷灰白的須,半晌,轉開話題道:“說殿下,皇子如今在聽說當今日大皇子遇刺一事未如計劃進行,其中有沈辭參與。”
景琢沉默著,並未作聲。
“殿下,我早與你講過此女不可信,她又知道您不少事,不若我們了結了她?”
語氣雖是在商量,可卻帶著幾分質問口吻。
他聲音幽幽的,不斷向外冒著絲絲寒意。
景琢聞言,俊朗的眉宇微皺,不假思索地道:“此事我自有主張。”
似乎也沒料到自己首次如此不假思索的做出決定,他惜字如金地說道:如今沈相尚在助我,若是動了她,恐怕會生事端。”
忽而這時,外麵陡然傳來一聲脆響,二人俱是一驚。
景琢眉眼帶著幾分警惕,低聲道:“先生先尋一處躲一下。”隨即獨身便出了內室。
沈辭並未注意到內室,此時她的目光正盯在剛才從小盅裡麵發現的夾雜著的紙條。
低眉察看的瞬間,她不經意間暼到一處黑影,不著痕跡地將紙條截到了衣袖當中。
隻見少女唇角噙著一抹笑意,飛速轉過身來,“嗖”的一聲,一隻毒針從她袖□□出。
可終究是晚了一步,那人側身躲過,少女纖細瑩白的脖頸落入了他帶有厚繭的掌心。
她抬起眼瞼,猝不及防的撞入一道視線當中。深邃,淡漠而又幽暗難明。
二人身軀嚴絲合縫的相貼,沈辭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對方身上的溫熱。
景琢也隻是驚詫了一瞬,仿佛在等著她先開口。
沈辭心底無奈的自嘲:今天出門兒莫不是沒有看黃曆。
怎麼到哪兒都能碰得上他,躲也躲不掉。
她率先打破了寂靜。
“抱歉殿下,我事前不知殿下在此處。”
為了表示自己沒有撒謊,她視線投向擺著牌位的那處,“今日是我母親忌日,我隻是前來祭拜一番。”
景琢順著她的目光望了過去,又瞧她一襲素服,果真如此,便卸下了對她的禁錮,半開玩笑似的道:
“原來今日是伯母忌日,那我作為晚輩,自然也需祭拜一番。”
沈辭眼皮一挑。
嗬嗬。
誰稀罕你祭拜。
不過眼下還沒有徹底與他撕破臉皮,還是得維持些臉麵。
她笑了一下,開口:“殿下千金之軀,怎能屈尊降貴!”
景琢沒有作聲,轉身到沈辭母親牌位前敬上三炷香。
他瞥見香案上的小盅碎了一半,另一半落在地上。
“可有受傷?”
沈辭沒有料到有一日景琢的話也會變得多起來,她恍惚了好一陣兒,才回應他。
“哦,沒有。”
景琢也沒再吱聲,二人未再開口,屋內一時氣氛有些詭異的沉默。
沈辭隻覺得跟景琢在一起的時刻很是難熬,正糾結著如何告辭,這時,外麵一道喚響起。
“小姐,老爺到了。”
沈辭眼眸一亮,唇角彎彎如柳月。
來的正好。
她起身,半低著眉道:“殿下,臣女父親來了,臣女便先告辭了。”
“嗯。”
景琢並未有太大反應,隻是冷淡的應了聲。
……
月上中天,寒風瑟瑟,整個京城被一片冷霧籠繞著。
飄渺的幔帳內,一人麵色蒼白,緊鎖俊眉。
夢境中,他走在一處茫茫的白霧當中,看不清前路。
可前麵站著一個年輕女子的背影。
“你來了,你欠了我一條命,我要讓你還給我。”
他滿臉不耐,他自詡不是好人,陰謀之下,死在他手上的人也不在少數,所以他並不在意。
可是不知為何,當他看到那女子時,他的心口會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心絞痛,幾乎痛得他無法呼吸。
“你是誰?休要裝神弄鬼。”
他聲線冷厲,帶著幾分威脅。
可是此時,夢境戛然而止。
而他也未能知曉那個神秘女子究竟是誰。
他猛地起身坐了起來,麵色蒼白,眉頭緊鎖,心口還伴隨著絲絲的痛感。
那痛感很真實,仿佛那事他真的經曆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