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西杳當然不可能回答邢恕關於哪裡不滿意的問題,隻是老老實實解釋:“產品成像效果太逼真,我沒分清真人和遊戲人物,抱歉。”
說話時,那雙琥珀一般漂亮的眸子看著邢恕,有幾分從容,但不多。
兩頰的酡紅已經出賣了他現在在緊張的事實。
邢恕當然不會相信狡猾的惡魔會分不清他和遊戲裡的人物。
他料定葉西杳一定是從他進門開始就在作戲——故意假扮天真可愛,用這種低劣的手段拉近和自己的距離,降低他的防備心,然後通過一些特殊的手段獲取力量。
這也是為什麼從進門起,邢恕保持沉默任由葉西杳上下其手。他意在將計就計,從而觀察惡魔具體是如何從人類身上獲取魔力。
葉西杳用自己的手指來描摹邢恕的五官,又撫摸邢恕的身體,長達兩分鐘。
那樣細致的摸法,再怎麼眼花也該知道自己是真人了。除了故意的,還能有什麼借口?
現在被揭穿了,葉西杳卻用一副清白模樣拒不認罪,反倒說:“您進門的時候該提醒我的。”
他的臉紅得很誇張,大概是因為本身皮膚白,一紅便是一大片,緋色從兩頰蔓延至細嫩的脖頸。
看起來倒像是他被邢恕耍了流氓似的。
嗬。
愛演,會演。
那就陪你演。
邢恕忽然浮起一股作惡的心癢,捏了捏被他摁在掌中的葉西杳細瘦的手腕,問了句:“這麼說,這事兒賴我?”
還不等葉西杳回應,喬林川趕緊出聲打斷:“這事兒賴我,賴我!”
“是我沒及時和人事那邊溝通,不知道你今天就來。小葉用你辦公室做產品體驗是我安排的,他又沒見過你的臉,認錯也情有可原。”
他在一旁兀自幫葉西杳解釋了半天,卻發現邢恕還是緊緊抓著葉西杳的手。
想了想,乾脆破罐子破摔,道,“邢恕,得饒人處且饒人,他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新人,也不是故意要摸你。大男人之間還在意這個?實在不行你摸回來。”
葉西杳本來想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一聽這話,趕緊說:“不行不行。”
喬林川衝他使眼色:“我隨便說的,他還能真的摸回來啊?”
邢恕表情淡淡:“我要摸回來。”
葉西杳:“……”
“???”喬林川脫口而出,“艸,你乾嘛非要欺負小孩。”
邢恕看他一眼:“我記得這兒的規矩是說臟話扣工資。”
喬林川嗓子眼兒一澀,乾巴巴笑道:“哈哈,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邢恕:“先扣你二百。”
喬林川:“我c……不是,你彆公報私仇,我剛才罵什麼了你扣我二百?!”
邢恕:“眼神罵得很臟。”
喬林川立刻捂住自己的眼睛,順便調整了一下很想爆粗口的唇形,把所有的臟話都收斂了,才重新開口,道:
“邢恕,雖然咱倆大學的時候確實打過一場,但現在好歹我們都是在幫薛總工作,她前天還給我打電話讓我幫你收拾辦公室呢,你就看在我麵子上……”
邢恕打斷他:“你的麵子?”
喬林川:“對。”
邢恕:“那是什麼臟東西。”
喬林川:“……”
邢恕:“還有,大學的時候我們並沒有打過一場,是你在我揮拳頭的時候衝了過來。”
喬林川:“?”
這是人話嗎?
這說的是人話嗎?!
誰會特地在他揮拳頭的時候衝過去?
當時的情況明明是,十八歲的喬林川因為和初戀分手,太過悲傷,於是夜裡從宿舍偷溜到學校後山。本打算一個人傷春悲秋地在沒有人的地方喝會兒小酒,卻意外撞見了邢恕在毆打一個女孩子。
是的,沒錯。
邢恕一個一米九幾的男人,在毆打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
他甚至直接掐著對方的脖子把人腦袋往地上砸!那女孩反抗的時候,瘦削的身體呈現一種奇怪的姿態,就像是骨頭被打斷了一樣扭曲。
喬林川是最看不慣男人打女人的,所以當下根本沒有多想,衝過去就想阻攔。
然而他又哪裡扛得住邢恕的一拳頭。當場就給掄進土裡,痛得要死。
餘光看到那女孩成功跑掉了,他欣慰地鬆了一口氣。再看見一旁的邢恕黑沉著臉,像個索命閻王似的居高臨下睨著他,喬林川又覺得自己要死了。
“蠢貨。”
邢恕的聲音帶著還未散去的殺氣和怒火。
喬林川本以為他要報複自己,嚇得一閉眼直接昏過去。
沒成想,一覺醒來,他人在醫院的VIP病房。
旁邊坐著的,是邢恕的小姨,薛翹。
不管是金錢上的賠償,還是精神上的安撫,薛翹都想方設法地彌補了喬林川,還好好解釋了一番:“邢恕絕對沒有要傷害你的意思。”
喬林川雖然害怕,但還是挺直腰板,反駁:“但他傷了那個女孩!”
薛翹隻笑著說,那女孩絕非無辜的人。
這種說法,喬林川一開始也不太能接受。
就算女方做了再糟糕的事,那也不能動手啊。
邢恕也太暴力了。
不過,薛翹實在太會收攏人心,接連好幾天都來醫院探望喬林川,讓喬林川覺得過意不去。最終才答應不追究此事。
後來薛翹邀請喬林川來翹首科技上班,他當時還擔心遇到邢恕後會尷尬。
但薛翹告訴他,邢恕這輩子都不會上班,也不需要上班。
那時候喬林川以為她的意思是:有我這麼有錢的小姨,邢恕可以永遠當個遊手好閒的富二代。
萬萬沒想到,幾年過去,說好“這輩子都不會上班”的邢恕,竟然空降成了喬林川的領導,還在來公司的第一天,就和新人葉西杳發生了摩擦。
現在看起來,邢恕好像不打算輕易放過葉西杳。
喬林川心裡有些緊張——
果然啊,過了這麼多年,邢恕還是這麼凶!
他很怕邢恕會揍葉西杳。
就像當時揍那個女孩。
就在這時,身旁的葉西杳卻再次開口:“這件事嚴格說起來,還是我的問題更大。”
喬林川和邢恕一起看向他。
喬林川怕葉西杳初生牛犢承受不起邢恕的刁難,開口就要阻攔:“你彆逞能……”
但被葉西杳搶先一步:“因為您和我原本想要創建的那個遊戲人物很像,所以我才會認錯,真的很對不起。”
喬林川用自以為很小的聲音問:“你不是在玩恐怖遊戲嗎?這意思是邢恕長得像恐怖遊戲裡的喪屍?”
邢恕:“……”
葉西杳像是被捏疼了,眉毛皺著,但又知道自己不完全占理,於是忍著沒有痛呼出聲,他一本正經地解釋說:“不是喪屍,是那個戀愛遊戲,第一步讓我打造理想伴侶。”
周圍空氣一下冷卻。
邢恕突然間覺得自己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葉西杳看。好半天,啞著嗓子接了句:“……什麼?”
一旁的喬林川愣是被嚇得乾嘔了一下,也問了句:“啥?!”
喬林川不知道這個新人葉西杳是什麼情況。
明明看著挺溫吞內向,怎麼說起話來一句比一句嚇人!
理想伴侶?
那還不如是個喪屍呢!
你自己聽聽你這話可信嗎?!
邢恕那個殺氣騰騰的閻王氣場,男女老少都對他避而遠之。這麼多年彆說戀愛了,正常人連站在他旁邊超過兩分鐘都得呼吸困難。
誰捏戀愛遊戲人物的時候敢把對方捏成邢恕啊?
愛得下去嗎?嚇都嚇死了吧。
喬林川直覺不好。
葉西杳這話,連他都不信,邢恕肯定也會覺得假。
說不定邢恕還會認為葉西杳在諷刺他。
喬林川覺得這個新人今天恐怕剛入職就得被開除。
但片刻以後,邢恕既沒有發火,也沒有嘲笑。
隻是麵色平靜地問了一句:“你是說我像你的,理想伴侶?”
最後四個字字正腔圓得好像生怕誰聽不清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