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琚望進少年乾淨的眼眸中,確定沒拿他開涮,一時無言。
淩息眨巴眨巴眼睛,不太理解男人為何會露出這種表情,他也很震驚好吧,原來霍哥並非這裡唯一跟自己語言相通的人,同時也意味著他們沒可能是老鄉。
兩人大眼瞪小眼之際,人高馬大的男人們動作迅速地帶走幾位雙腿打顫的老者,一看便知經過特殊訓練。
等人離開後,人群騷動竊竊私語,討論起剛才那幫壯漢究竟是何方神聖,比劉員外家的紈絝少爺還霸道。
“他們好像說的是官話,指不定是皇都來的官老爺,咱們可惹不起嘞。”
“對對對,我聽著也像是官話,從前我隨東家接待皇都來的貨商,他們說話就像這樣。”
“可不得了,你們方才瞧見沒?腰上彆著刀呢,那麼長一把,砍人腦袋還不跟砍瓜切菜似的方便。”
眾人聞言麵露驚恐,不約而同開始擔心起醫館幾位老大夫,他們可是縣城醫術數一數二的大夫,若是回不來往後大家上哪兒治病去。
即使聽不懂,淩息也能清晰感受到躁動不安的氣氛,都是平頭老百姓鮮少遇到這種場麵,尤其剛才被帶走的幾位老者,應當個個醫術精湛,放現代怎麼也是專家級彆,強行被人帶走愣是不敢吱一聲。
從前從書中知曉古時候階級觀念重,真到身臨其中才切實體會到什麼叫命如草芥。
霍琚注意到身旁人氣息逐漸變得深沉,微微側過頭詢問:“怎麼了?”
淩息輕輕搖頭,轉移話題,“老大夫被帶走了,我們要不要換家醫館看病?”
“不必。”霍琚猜測全縣城醫術精湛的大夫恐怕都被寧王的人帶走了,行事這般慌忙,急需大夫之人恐怕與寧王息息相關,或者正是寧王本人。
“我們如今隻有柳大夫還在,二位可要看診?”藥童賠著笑上前詢問霍琚他們。
淩息望了眼坐在一旁等候的老頭兒老太,讓霍琚問:“用不著排隊,立馬就能看上?”
藥童連連點頭,“對的,柳大夫空著呢。”
估計看出兩人的疑惑,藥童主動解釋:“他們都是王大夫的病人,王大夫上劉員外家去了,沒個把時辰回不來。”
淩息恍然大悟,原來是專家號,回頭與霍琚對視一眼,看嗎?
念及方才出現的那群人,縱然不清楚寧王到此的目的,霍琚還是決定早點回村,若是撞上難保不會出岔子。
“看吧。”
淩息伸手攙扶起男人,打算背他進去,霍琚意識到少年的意圖,立刻擺手,“我自己來。”
“哦。”淩息見他嫻熟地杵著拐杖隨藥童進裡間,背影透出一絲狼狽,納悶兒地撓撓後腦勺。
待淩息走進裡間,第一眼瞧見的並非柳大夫的模樣,而是柳大夫紙上的烏龜,視線往上挪動,一張稍顯稚氣的臉映入眼簾。
圓臉,杏眼,專心致誌畫烏龜時兩腮微鼓,赫然一個沒長大的小孩兒,難怪外麵那麼多人寧願乾等王大夫回來,也不願意進來找柳大夫看病。
“你你你……你們是來找我治病的?”柳大夫聽藥童一說,激動地把那張烏龜塞進衣服裡,站起身親自拉開椅子。
“坐坐坐。”
柳大夫雙眼放光,臉頰泛紅,態度極為殷勤,饒是淩息深知不可以貌取人,這會兒也有點打退堂鼓。
反觀霍琚,作為病人本人,氣定神閒地坐下,伸出手放到脈枕上。
柳大夫搓搓手將手指放上男人手腕,“嗯?”
遽然瞪大眼睛,“你沒有脈搏!”
外行人霍琚沉默無言,拿起柳大夫的手替他挪了挪位置,“你切錯位置了。”
作為大夫居然連切脈都不會,淩息忍不住開口:“要不我們還是換一家醫館吧。”
沒等霍琚回答,柳大夫淒慘嚎叫:“彆!你們一走,我這個月就開不了張了!”
得嘞,月底了還沒開過張,足以見得柳大夫醫術多堪憂。
如果之前是商量,此時此刻淩息的語氣就是篤定,“我覺得來時路過那家醫館瞧著不錯。”
“我真的會治病,要不這樣,我不收你們診金,你們隻出些藥錢就行。”柳大夫歘的一下站起來擋住二人去路。
淩息眼神狐疑,心下盤算,霍哥有十五兩銀子,不知道夠不夠看病吃藥。
霍琚比淩息清楚治病多費錢,十五兩在普通百姓眼中算得上巨款,可一旦吃上藥,這銀子就跟流水似的,眨眼消失無蹤。
此人雖看著麵嫩,行事不著調,卻也是揚春堂的大夫,揚春堂乃縣城最大的醫館,自然不會使用草菅人命的庸醫,頂多吃了藥不見效。
“快快快,我給你把把脈。”柳大夫顯然是個上杆爬的高手,拉著霍琚的手腕按在脈枕上,仔仔細細切脈。
“嗯?”柳大夫眉毛高挑,眼珠子咕嚕嚕轉動,噘噘嘴巴,表情十分豐富。
淩息懷疑柳大夫是個未成年,彆是揚春堂的關係戶,看病整得跟過家家一樣。
切完脈柳大夫長長歎了口氣,神情凝重,一副霍琚得了絕症的模樣。
哪怕知曉對方不靠譜,二人也被他唬了一下。
柳大夫帶著嬰兒肥的臉嚴肅正經,語重心長地開口:“你積病甚多,沉屙難愈,如此情況下還耽於風月,不是嫌命長就是想馬上風。”
一番話說完,又恨鐵不成鋼地搖搖頭,拿起毛筆開方子,“虧得你底子好,否則早是那黃泉路上鬼,往後須得修身養性,禁房事三月,如若不然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