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話,茶香漸淡了,容從錦又煎了兩盞,手持石銚肩膀微微展開,手臂躍過鑲金角茶床中間為容逸奉茶。
“你肩上怎麼了?”茶香淡去,容逸就捕捉到了雪蛤膏的藥香,鳳眸一掃就瞥見了容從錦肩頸上的傷。
“不小心劃傷了。”容從錦下意識單手掩住肩頸傷處。
容逸三指扣著容從錦纖細皓腕直接拽過他。
當啷!花瓷如雪的茶盞摔得粉碎,香氣清幽的金黃茶湯潑灑在茶床上,衣襟散開,雪白細膩的肌膚上多了一大片傷痕,上麵覆著薄薄一層清涼宜人的雪蛤膏紅痕已經褪去許多,但仍看起來觸目驚心,似美玉生瑕無比刺目。
“是他傷了你?!”容逸急急追問道。
“我自己沒留神。”容從錦連忙掩上衣領解釋道。
容逸驚疑不定,一個字都不相信,向來癡傻之人不知輕重,六皇子雖沒怎麼學過武,但畢竟是個成年男子,力氣不容小覷,隨意揮臂間可能就給身邊人帶來無法想象的傷害。
即使這次六皇子是無意的,若是容從錦當真跟他成婚,瘋子上了頭對容從錦拳打腳踢,難道他還能闖進王府,教訓皇子不成?
以下犯上,君臣有彆。
“是你沒福氣,配不上六皇子甘願在滇南找個普通人家,太子不會降罪侯府的。”容逸修長有力的手指緩緩鬆開容從錦手腕,容從錦纖細手腕上已經浮起指痕,橫下心道。
“兩條路,跟於家公子完婚,或是回滇安侯府,你自己選一個吧,不必理會太子。”容逸心如匪石,語氣堅決。
“兄長這話,是代定遠侯府,還是我的兄長呢?”容從錦沉默片刻,反問道。
容逸心知最合理的決定是叩謝陛下天恩,感恩戴德滿懷欣喜的將容從錦嫁給六皇子。
若是隻看六皇子地位身份,這門親事絕對是他們高攀了。
但是六皇子是個癡傻的啊,容從錦青春正茂,如何能在一個癡傻皇子身邊度過餘生。
“兄長是定遠侯的長子,以後要繼承定遠侯府的,家族親眷的性命都寄托在你身上,兄長應該為定遠侯府考慮。”容從錦勸道,他早就發現容逸為人端正刻板,這種性格恐怕難以在動蕩朝局中立足。
“我不會踩著你的骨頭往上爬,若是傷了你,我要再高的官位有什麼用。”容逸啞聲道。
“兄長怎知,我不是心甘情願的呢?”容從錦白皙麵頰上染上一抹輕盈如桃花花瓣的薄紅,真心實意道。
“你是喜歡他,還是為了定遠侯府。”容逸冷笑,如出一轍的反問道。
“這…”容從錦微微一怔,真情與利益交織,難分彼此,前世他是為了定遠侯府,但現在他隻想在亂世中護住顧昭,與他共度一生。
“這世上隻有最無用的人,才會仰仗親人的婚事去換前程。”容逸平靜道。
這些事,容逸翻來覆去不知道在心裡過了幾遍,他也遇見過六皇子幾次,雖然傻乎乎的,但並不惹人生厭,隻是心智遲緩罷了。
話雖如此,作為六皇子無礙,換成容從錦的夫君,未來的枕邊人,容逸就絕不答應了。
容從錦奉茶時,容逸就留意到了容從錦雪白腕上多了一隻金鐲,手指點了點道:“你是喜歡這手鐲,還是送你手鐲的人呢?”
“恐怕都不是吧,天恩不敢辭。”
“哥哥知道我的性子。”容從錦沒想到容逸如此敏銳,隻得放下茶盞,直視容逸鄭重道,“於公子雖是我的未婚夫君,但他於我不過陌路,我也從未對他動過心。”
“但今日在禦花園裡與六皇子一見,我從未遇見過像他這般赤誠而純粹的人。”容從錦指尖扶上皓腕間的金鐲,輕聲道,“我…很喜歡。”
容逸忍無可忍:“那是因為他是個癡兒!”
“那又如何,世上自詡聰明的人已經太多了,忙碌一生卻早就忘了來時曾追求的,顧昭不一樣。”容從錦低聲道,“我不在意他心智遲緩,願意嫁給他,和他攜手一生。”
容逸驚愕不已,雖然近幾年他們之間因為禮法不似從前親密,但他還是最了解容從錦的,見容從錦語氣淡定,神色坦然就知道他所言並無一字虛假。
他的弟弟向來心高氣傲,連於公子這等才子都不放在眼裡,想不到卻看中了一個癡兒。
“你不後悔?”容逸聽見自己的聲音問道。
“絕不後悔。”容從錦笑吟吟道。
次日,容逸休沐結束,向東宮遞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