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見(2 / 2)

學校坐落在老城區,周圍都是深街老巷,巷子兩旁種著兩排法國梧桐樹,枝葉蔥蔥蘢蘢,正是春天,掉落著很多飛絮,像是下了一場雪花。

巷道兩旁有不少小飯店和小商店,估計剛剛放學,路上行人挺多,挺熱鬨。

方承熙沿著熱鬨的小巷一直往前走,走了七八百米,走到一條大路上,路上車來車往,方承熙停在路邊等著紅綠燈。綠燈亮了,他快速穿過馬路,繼續沿著小巷往裡走,又走了百十米路,看見一個老舊的小區門口,他拐了進去。

這個小區是一個老工廠的家屬樓,小區不大,隻有兩棟樓,樓房都很破舊,應該建有幾十年了,斑駁的牆上爬著枯藤老蔓,更顯得樓房年代久遠。

小區雖然老舊,綠化挺好,種有幾棵老鬆樹還有一棵高大挺拔的柿子樹。

穿過這些樹木,方承熙走到一棟樓房前,樓下院子裡,有幾個小孩正在坑窪不平的地上滑著扭扭車,追逐玩耍。

樓前有一個車棚,車棚裡停放著幾輛電動車,還有兩輛停放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自行車,自行車鏽跡斑斑,破舊不堪,也無人處理。

方承熙踩著水泥樓梯向樓上走去。他跟他媽媽昨天才搬到這裡,這裡離他新學校比較近,房租也便宜,雖然小區破舊了些,但上學方便,而且偏僻,應該能暫時躲一時清靜。

方承熙一步一步邁上樓梯,上到三樓,轉身拐向右邊,沿著長長的走廊往裡走。走廊的一邊是護欄,另一邊是一間一間的套房,一條走廊上有七八間套房,他家就在走廊儘頭倒數第二間。

他媽媽何梅正在走廊裡晾曬衣服,看見他回來了,和藹地問他:“回來了,下午見到新同學了吧?新班級怎麼樣?”

他還沒來得及回答,隻聽他們隔壁的房門開了,一個身材挺拔穿著得體的中年男人從屋裡走出來,估計是要出門,看見他們母子,便停下腳步,熱情地問道:“你們是剛搬來的吧?”

“……啊,是。”何梅說,因為樓道比較窄,曬完衣服,她拿著水盆往牆邊靠了靠,讓男人過去。

男人卻沒有動,站在他家門口,自來熟地說:“那以後咱們就是鄰居了,我是這裡的老住戶,我跟我兒子住。”說著看了看方承熙,問何梅,“你家兒子多大了?讀幾年級?是不是也在七中上學?”

見男人穿著打扮挺得體,五官也挺端正,不像是個壞人,何梅便放鬆了一些警惕,如實回答說:“十四歲了,讀八年級,是在七中上學,我們剛轉學來。”

“巧了,我兒子也是八年級,八年五班,你們呢?”男人問。

“我們也是八年五班。”何梅幫兒子回答說,臉上帶著禮貌的笑容。

“那可真巧了,以後他們可以一起結伴上學。”男人說道。

說話間,從樓梯口方向傳來上樓的腳步聲,片刻後,一個穿著藍色校服、單肩背著書包的少年出現在樓道口。少年長得很高,頭發短短的,五官線條硬朗,英眉挺鼻,長得很帥,就是額頭上靠近眉毛的地方有一道小小的傷疤,那道疤痕使得那張本就十分硬朗的臉龐添了幾分淩厲,給人一種很不好惹的感覺。

男人看見少年上來,微笑著對何梅母子說:“我兒子回來了。”

說完,衝少年一招手:“郝奕過來,認識一下新鄰居。”

少年正是七中八年五班的郝奕,跟何梅母子說話的中年男子正是郝奕的父親郝永富。

見他道貌岸然的父親正站在樓道裡滿臉殷勤地跟一對年輕母子說話,郝奕的一張俊臉頓時浮起很明顯的厭惡之色,不情不願地朝他爸走去。

他爸無視他的厭惡,走過來,指了指那對母子,對他說:“他們剛搬來,住在咱們隔壁,以後跟咱們就是鄰居了。”說著又指了指鄰居家的孩子,問他:“他跟你同校同班,你們應該互相見過了吧?”

郝永富剛說完,方承熙和郝奕都同時望向對方,因為身高差異,一個微微抬著下巴,一個微微低著頭。

郝奕狹長的眼眸上下打量著這個比自己矮半個頭的新鄰居,下午他沒放學就走了,根本沒有見過這個新同學,但他不能讓他爸知道他早退的事,他麵不改色地回答:“見過了。”

說完,瞪了一眼方承熙,警告他彆多事。

方承熙什麼也沒有說,安靜地站著。

“見過就好,以後你們可以一起上下學。”郝永富也沒有發現他兒子說謊,更沒有注意到方承熙不會說話,還在不停地和何梅套近乎,拉著他兒子讓他跟何梅問好,叫“阿姨”。

郝奕瞅了一眼麵前這個端莊爾雅的女人,不知為什麼心裡升起了一絲嫉妒,雖然很抵觸,但他還是開口叫了一聲“阿姨好”。

“哎。”何梅微笑著應道,慈眉善目地看著他。

這個慈祥的笑容,讓郝奕覺得很刺眼,他再也偽裝不了他的情緒了,連招呼也沒打,徑直從他們身邊走過,開門進了隔壁屋,“砰”一聲關上了門。

“真是不好意思,孩子太沒禮貌了。”郝永富很沒麵子,當著鄰居的麵也不好發怒,賠笑著說了幾句就進屋去了。

何梅母子也進了屋,關上了門。

“熙熙,你先練琴,我去做飯。”何梅吩咐道,進廚房忙去了。

方承熙放下書包,洗了手,走去客廳。

客廳牆角下,擺著一架古箏。方承熙走過去,揭開琴布,從箏盒裡取出幾片義甲,用膠布纏到自己的手指頭上。戴好指甲,他坐到琴前,打開練習的譜子,手指輕輕撥動琴弦彈奏起來,曲子悠揚動聽,餘音繞梁。

方承熙平時練琴是很專注的,不過今天卻沒法專注,隻因這個樓房的隔音效果不好,在他練琴的功夫不時地聽到隔壁房間傳來責罵聲,聽著聲音像是剛才站在走廊裡跟他們說話的那個鄰居叔叔的聲音,估計是在責罵他兒子。

責罵聲持續了有十幾分鐘,後來終於安靜下來了,方承熙也終於可以專心地練琴了。

半個小時後,他媽媽做好了飯,把飯菜端到客廳的餐桌上。他們租的這個房子戶型比較小,不到六十平米,隻有兩室一廳一廚一衛,因為廚房比較小,平時吃飯都是在客廳吃。

他媽媽把飯菜端到客廳後,溫聲喊他:“熙熙,吃飯了。”

方承熙點了一下頭回應,把曲子彈完才解下義甲,蓋上琴布,去洗了手,然後就坐到飯桌前和他媽媽一起用餐。

在郝永富喋喋不休的責罵聲中,郝奕忍氣吞聲地做好了飯,把飯菜擺上桌。

郝永富跟往常一樣打開一瓶白酒,倒滿一杯,興致勃勃地喝起來,一邊喝酒一邊大口吃菜,看起來心情很不錯的樣子。

郝奕坐在他對麵低頭扒拉著飯菜,他現在心情很糟糕,他想他媽媽了,每天都想,今天更想,尤其是剛才回來看到剛搬來的鄰居阿姨,他就更想念。

看到他爸心情似乎很好,他忍不住又問了他爸那個問題:“我媽去哪了?”

他已經很久沒問他父親這個問題了,以前每次問都會招來他父親一頓毒打。可是今天,他必須問,哪怕挨打,他也要問,他就想知道他媽媽去哪了。

他爸一聽,勃然變色,說:“我不是跟你說過了麼,你媽她跟彆人跑了,以後不要在我麵前提起她!”

“你騙人,我媽根本不是這樣的人,她要是跑了也是被你給打跑的!”郝奕才不相信,大聲指責戳穿他。

郝永富惱羞成怒,隨手抓起一旁的酒瓶就砸了過去,隻聽“哐啷”一聲脆響,玻璃酒瓶砸到了他兒子身後的牆上,玻璃碎片灑落一地。

“你再給我說一遍,翅膀硬了是不是!”郝永富怒不可遏,額頭上的青筋爆起。

郝奕畢竟還隻是個十幾歲的初中生,看到他爸大發雷霆,還是有些膽怯的,他不吭聲了,眼裡充滿恨意地瞪著他爸,心裡惡毒地想這個人為什麼不早點死,這樣他就可以像他母親一樣逃離這個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