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不一定。
心裡莫名怦怦亂跳，不禁慌亂緊張起來，所以她扯著嗓子，對裡麵喊了句：“哥，雞湯我幫你放門口嗎？”
絲線落到地麵，陽光灑在玻璃上，整個過程沒有聲響。
兩秒後。
“你拿進來。”黎晏的聲音傳來。
餘幼汐想把雞湯扔在門口就跑，但是感覺事後講起來不太好，心裡還有那麼一點該死的好奇心，她還是硬著頭皮，一步步沿著走廊朝裡走。
隨著步伐越走越近，聲音也越來越清晰了，客廳裡麵在放音樂。
餘幼汐鬆了口氣，鼓起勇氣邁開步子往裡走。繞過走廊的牆壁，側眸看見寬闊明亮的客廳中間，黎晏姿態慵懶地靠著沙發，正在聽唱片。
他在聽她送給他的那張，在二手唱片店淘到的《Parachutes（降落傘）》首版唱片，酷玩樂隊於2000年盛夏發行的首張錄音室專輯。
餘幼汐站在原地，沒有立刻講話。
黎晏回頭側眸看了眼她，又轉過頭說：“站那兒乾嗎，過來坐。”
目光從餘幼汐的腳上掠過，輕嗤了聲。難怪聽見她腳步聲特彆輕，原來穿的鞋套。輕到讓他以為他家鋪的是棉花，而不是地板。
餘幼汐手裡還提著雞湯，邁步走過來，將雞湯放在他麵前的茶幾上。
“柔姨讓我順路帶給你。”
黎晏眸光落在便當袋上一瞬移開，懶懶地掀起薄而深的眼褶，望著麵前一步之遙的餘幼汐，眼瞳在陽光照耀下變成半透明的琥珀色，清澈到像可以探到的水底，較平時多了幾絲柔和與溫暖。
“多謝，妹妹。”
黎晏說，唇邊漾著深深的笑，連眸底都好似泛著清淺的笑意。
他好像從來都沒有私下單獨喊過她妹妹。餘幼汐腦袋裡現在有點混亂，尚且無法細想。
黎晏依然懶懶地靠著沙發，看著她，牽起薄唇問道：“你送給我的唱片，不一起聽會兒嗎？”
餘幼汐婉拒：“今天先不了，我要去學車，沈叔還在下麵等我。”
黎晏看了眼時間，問道：“約的幾點？”
餘幼汐說：“兩點。”
“還有半個多小時，沈叔送你過去，不用二十分鐘。”黎晏口吻很篤定。
餘幼汐隻好在一旁的沙發坐下，和他一起聽歌。
雖然和黎晏待在一起拘束，但是上樓不坐一會就走不太禮貌。
這次回京港，她也想和黎晏修複兄妹關係。父母去世後，寄養在黎家的那幾年，無論黎家還是黎晏，對她都非常好。
這些年兩人幾乎不怎麼聯係，說到底是她的不對，當年說走就走了。
《Parachutes》這張唱片，一共收錄了十首歌。坐下後才想起這是第四首《Sparks》，餘幼汐心裡一驚，因為下一首就是《Yellow》。
餘幼汐後悔了，她想立刻起身逃跑。然而，當她僵硬地坐在沙發上的時候，黎晏先站起身，趿著拖鞋往半開放的西廚半島走去，他過去拿喝的，沒忘隨口問她想喝什麼。
“我不喝。”餘幼汐朝他擺手，她馬上就要走了。
可是，想走哪會那麼容易，歌曲尾聲戛然而止。
絲線落到地麵，陽光灑在玻璃上，雲朵輕輕相碰，隔著烤箱看麵包蓬軟裂開，兩道目光在半空交彙，寂靜無聲，隻有唱片機中的唱片在勻速轉動。
差不多五秒鐘後，《Yellow》的前奏聲響起。
餘幼汐的心臟猝不及防地輕顫了下。
黎晏拿了兩支鬱金香形的小香檳酒杯，走回客廳沙發這邊。細長的香檳杯中盛著甜白起泡酒，遞給她右手的那一杯。
餘幼汐仰頭看他，仿佛反應遲鈍，行動上也跟著慢半拍。
唱片機好像被調大了音量，整個客廳都充斥主唱Martin標誌性的獨特嗓音。
“And everything you do （而你的一顰一舉）”
“Yeah’ they were all Yellow （卻滿含膽怯和羞意）”
“給你倒的雪碧。”黎晏勾著淺笑，打趣她說道。“今天不湊巧，你要學車，沒口福嘍。”
“And all the things you do（回想著你的所有舉動和笑意） ”
“It was called Yellow （並用Yellow為這首歌命名）”
他竟然還記得。
餘幼汐聽見，內心在拚命地呐喊。
黎晏他們高三那年，有次幾個死黨一同飛去英國，看酷玩參加的一個現場表演。
餘幼汐在解樅樂朋友圈，看到他發的視頻。視頻裡黎晏跟著台上的馬丁一起高聲唱歌。隔著屏幕都能感覺到現場的興奮，還有他肆意的放鬆。
後來他們回酒店，還湊在房間裡，一邊擎著香檳酒杯，一邊大聲唱著歌。
餘幼汐也愛上了酷玩的歌，一個人的時候，耳機裡總喜歡播放他們的歌。
高二的暑假，黎晏放假從英國回來了，她在房間戴著耳機做卷子。房間門敞開著，黎晏下樓拿東西喝，順便幫她帶了聽雪碧。
敲門進來後，見她耳朵塞著耳機，問她在聽什麼歌。
餘幼汐心中膽怯，想要說彆的歌，搪塞過去。可是黎晏的眼睛直直望著她，眼眸被窗外隨風而動的婆娑綠意渲染，像泛動著粼粼閃亮的碧波。
她鼓起勇氣徑直將摘下的那側耳機，伸手遞給他，讓他自己來聽答案。
黎晏在她身旁隨意地大剌剌坐下，和她一同聽歌。
世界上，隻有兩個人能聽到歌聲的耳機裡麵，恰巧在唱道：
“I swam across（我整顆心早已遊向你）”
“I jumped across for you（想飛奔到你麵前卻又止步）”
“Oh what a thing to do（不知如何靠近你）”
Yellow，黃色，膽怯的。有人說，它還有熱情的意思，例如梵高的《向日葵》，仿佛太陽滿含著生命的灼烈熱情。
占有耳機一端的餘幼汐，當時在心裡對另一端的少年說：
黎晏，把耳機分你一半，和你一起聽《Yellow》。
這是膽怯的我，給你最熱情的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