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遙下意識瞥了眼,是英文版的雪萊詩選。
她剛打算開口,簡尋已拿了杯子站起身。極具壓迫感的身高赫然在前,司遙一怔,有些局促地從旁閃了一下。
後門有人叫她:“阿遙,來吃拿破侖,我媽特地買給你的。”
周慕臣揚了揚手裡造型精美的保溫袋,衝司遙舒眉輕笑。
她沒再顧上旁人,已提步應聲走過去。
簡尋身後傳來一陣低聲說笑,從對話裡隱約分辨出食物的出處,聽著像是個大酒店。
包裝袋的魔術貼摩擦,發出輕微的動靜,還有司遙愉悅的一聲驚歎,這些動靜混雜著紙頁翻動、筆尖書寫的聲響,一點點鑽進他耳朵裡。
他眼眸稍斂,沉默著從前門踏出教室。
上課預備鈴聲響起,教室已清空成了考場的模樣。
監考老師提前拿著密封袋進了教室,一遝遝紙頁往下傳,過後,屋裡落針可聞,鈴響,又是一陣紙張和筆尖摩擦發出的動靜。
二中紀律嚴明,哪怕是摸底考也不允許學生提前交卷,以免滋擾旁人。
司遙文科強,尤其是英語,她做題細致,很少有特早提前完卷的時候,一般寫完作文再從頭檢查缺漏,坐五分鐘收拾桌麵,就到了該交卷的時候。
揚城沒有明顯的春夏秋冬過渡,九月份的季節,太陽落山晚,閉卷鈴聲響起,所有人都擱筆鬆了口氣。
待到老師放話,大家紛紛站起身,打算到外頭透透氣。
不少學生掐著時間去了吃飯,有些男生約著去了打球放鬆,周慕臣一周裡有兩天不在校晚修,他爸安排了名師輔導,直接回家開小灶。
張承宜拉著司遙給她講英語真題,吳迪湊熱鬨,不知道為什麼,周慕臣今晚格外不舍得,但司機已經等在了大門口,他隻得跟小夥伴揮手作彆。
晚飯時間,司遙在飯堂見到了簡尋。
他一個人坐在靠窗的單人桌,吃的是最便宜的固定套餐,搭配清寡的例湯,微微低頭,吃得迅速而沉默。
她下意識看了幾眼,被張承宜伸手一晃,抓回視線。
“天才總有些古古怪怪,他不會是自閉症吧?”張承宜壓低了聲音八卦。
司遙佩服她的想象力,“也許他隻是剛轉學還不適應。”
吳迪買了三塊雞排,逐一分完給大家加餐,拿了筷子先夾起紅燒肉塞嘴裡,也朝那邊掃了一眼。
“不知小天才摸底考能得第幾,我跟楊帆打賭,看到底是周公子守擂成功,還是轉學生一戰成名。”
張承宜嘖嘖嘖,拿手指著他:“你背著周慕臣拿他打賭,你這還叫兄弟?”
“賭注可是歐冠簽名球衣,這麼大的誘惑,我隻能六親不認!”吳迪誇張地說。
張承宜翻了個白眼,不懂男生的樂趣。
司遙默默喝湯,隻說:“南禺中學的第一名,應該很厲害。”
她不經意抬眸,一道修長的影子從不遠踱過,簡尋一手插兜,一手端了飯盤,擲進空盤收集車,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飯堂。
她心底詫異,悄聲腹誹,他吃飯未免也太快了,這難道就是學神的效率?
張承宜和吳迪在瞎起哄,司遙潦草應付,心中無鬼,她自巋然不動。
第二節晚修前,司遙在飲水機旁接到老爸司嘉年的來電。
今晚田悅沒空接女兒,換他當司機,他確認過司遙放學的時間,又問她要不要吃宵夜,父女倆說說笑笑,伴著上課鈴收了線。
司遙邊裝水邊打電話,回過身才發現簡尋就站在她身後。
她握著手機一怔,隨後又對他客套地笑了笑,腳步輕快地回了教室。
簡尋的目光追循她離去的背影,嫋娜窈窕,寬大的校服像把她整個人攏進飄飛的羽翼之中,蓬鬆的馬尾搖搖擺擺,仿若蝴蝶振翅。
他眸色深斂,回轉頭,望著不斷傾瀉的熱水若有所思。
晚修放學,張承宜和吳迪順路,結伴同去地鐵站,司遙剛出校門便瞧見那輛打了雙閃泊進路牙子的黑色奔馳。
她跟好友揮手作彆,腳步輕快地小跑過去,迅速拉開副駕鑽了進去。
“老爸,我的雙蛋牛肉腸和豆漿呢?”
她係上安全帶,撒嬌似得挽了挽司嘉年的胳膊。
中年男人保養得當,麵目清臒身材硬朗,笑嗬嗬地下巴朝後,“後排放著,回家再吃!”
他按滅雙閃,打轉向,準備並入主車道。
司遙習慣性轉頭去找好友的身影,不經意間轉眸,校門口昏黃的路燈裡映出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
他單肩挎著鬆垮的書包,稍稍低頭,直視著矮半個頭多的中年男人。
他們身旁還有位燙發女人,一直在笑。
是簡尋,還有班主任李天銘及年級主管後勤的生活老師。
她下意識發出聲短促的疑惑,司嘉年轉頭望了她一眼,問緣由。
司遙將轉學生一事簡單說來,中年人笑嗬嗬道:“有機會跟這位大神同學好好請教,看看天才的學習方法,說不定有可取之處。”
他跟女兒關係親密,說話隨和風趣,信息爆發的年代,想要跟上年輕人的節奏並不是難事,司遙一向跟父母無話不談。
司遙吐吐舌頭:“大神的學習方法跟普通人有壁。”
再轉眸,後視鏡裡有一道孤單的影子,被路燈拉得又長又冷清,夜色沒有吞沒這道小小的影子,像妖嬈的舞者在旁哼頌。
司遙暗暗好奇,他沒有住校麼?這麼晚,該不會要回南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