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尋沒說什麼,平淡地說了句嗯。
司遙內心雀躍,語氣也變得飛揚:“是電子鎖,密碼是我的生日……”
說著聲音漸弱,忽而踮起腳,湊近簡尋。
乾澀的風裡忽而卷起淡淡的甜香,循著皮膚的縫隙鑽進鼻腔,他神思稍恍,聽她綿綿的嗓音:“0321,噓……不能告訴彆人。”
她的幾縷長發被卷進風裡,最後勾在他臉側,酥麻悶癢,他下意識喉結輕滾,稍稍彆過臉,緩慢地眨了眨眼。
心底殘存的理智卻又因司遙這幼稚天真的舉動感到好笑。
“你的生日翻檔案就能知道,我要是小偷,試一試常規的密碼邏輯,三次以內一定破門。”
“……小偷不會偷鋼琴的、吧。”
語氣裡有明晃晃的自我懷疑,可還是忍不住反駁。
她忽然察覺,簡尋好像放下了某些隱形的負擔、警惕,頭一回跟她袒露真實的一麵,姿態輕鬆閒適,再沒有原先的距離感。
“缺錢的時候偷什麼的都有。”他嗤笑,定定地望著遠方天幕。
司遙沒說話,眼眸滴溜溜地轉,長睫輕閃,刹那間想到了什麼,嘴上卻很嚴密。
晚修下課鈴聲驟然響起,校慶表演過半。
司遙的手機在震,她接通電話,輕輕喂了聲。
簡尋悄然瞥了眼,不必問,周慕臣略顯激動的詢問已透過手機聽筒擴散。
“後台怎麼不見你?我還特地買了花。”
司遙低聲支吾:“噢,我回了趟教室。”
“怎麼了?”
“沒……你找我乾嘛?”
她稍稍垂著腦袋,察覺到簡尋正鬆弛地倚著圍欄,背對燈火,視線投向天台某個未知的角落。
周慕臣被噎了一下,隻得說:“想慶賀你演出順利而已,你還在教學樓麼?我來找你。”
司遙語氣有些亂:“不用了,我換件衣服就回去。”
她又說了兩句,匆忙收了線。
周慕臣舉著通話中止的手機,目光冷然地瞥著後台更衣室的桌麵上,寫了司遙名字的紙袋。
裡頭安靜地躺著她用以替換的便服,還有一個保溫杯。
他稍稍蹙眉,不明白司遙刻意隱瞞的原因。
而在天台,迎著夜風吹拂,簡尋朝司遙漫不經心地擺了擺手:“你回去吧。”
她下意識問:“你呢?”
“我本來就對校慶沒什麼興趣。”他冷淡地瞥著腳下,帆布鞋輕輕搓地。
司遙欲言又止,簡尋已戴上了耳機,反身趴在圍欄上,高大的身子稍稍蜷縮起,隻留給司遙一道孤零零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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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之後就是畢業班期中考。
這次期中評測,她的數學成績雖沒再進一步,可分數尚算穩定下來,而簡尋的英語依然毫無起色。
從分數上看的確提高了幾分,但對於進步明顯的司遙,這點微小的變化就略顯蒼白。
她百思不得其解,簡尋這麼天才的腦袋,她也努力調整了方向,可成績怎麼會一點變化也沒有?
司遙覺著周末幫扶勢在必行,不能再局限於紙上談兵階段。
她自認是她這當老師的不稱職,遂暗下決心,更向自己的私教老師谘詢過教學思路,決定從頭開始查漏補缺。
十一月尾聲,期中考後的第一個周末,簡尋按著司遙分享的地址,找到了那間規模頗大的藝術中心。
臨街的那麵對外裝著碩大的落地玻璃,一間間琴房依次鋪展,在外麵,行人能清晰瞧見年齡各異的學生在公共琴房穿梭,年輕乾練的老師在旁悉心指導,這一排風景線無疑是藝術中心的好招牌。
在轉角的位置,有扇厚重的防盜門格外紮眼,落地玻璃變成了結實的牆體,隻留一扇正常規格的窗戶,此刻也被拉下了簾子。
嚴格意義上來說,簡尋是這間琴房第一位客人。
周慕臣和張承宜是知心好友,好似不需要她特地發出虔誠的邀請,他們會出現這裡是自然而然的尋常事。
而簡尋的到訪,似乎蘊藏著某種無法言明的少女心事。
他站在門外,看著那扇格格不入的防盜門,麵色平靜地推開識彆窗,小心而迅速地鍵下密碼。
大門傳來動靜,裡頭的琴聲戛然而止,司遙早已經到了。
他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緊湊的開間,右側靠牆擺了架鋼琴,門口擺著雙毛茸茸的拖鞋,還有司遙換下的小皮靴。
她今天沒穿校服,淺黛色馬海毛上衣,底下是麵料舒適的灰藍色牛仔褲,裁剪寬鬆的版型把她的細腿藏了起來。
她轉頭瞧見簡尋,忙站了起來,“今天有點涼,快進來!”
她趿著鞋,笑盈盈地幾步走近,順手把門推上。
簡尋從外頭進門,身上披了層薄薄的冷意,她靠近,將這份冰冷驅散。
他穿著最普通的黑色衛衣,運動褲,還是那雙乾淨而略顯陳舊的帆布鞋,肩上勾著書袋。
司遙引他往裡走,掀開小紗簾,簡尋發覺這裡彆有洞天。
裡頭被隔出來不大不小的休息空間,有一張書桌,台燈,桌上甚至擺了台電腦,此刻顯示正在待機。
書桌另一頭是張單人小床,素色床具,點綴淺藍的淡雅紋路,瞧著乾淨溫暖。
司遙引他在書桌前坐好,隨後大方地坐在了床沿,撐著下巴笑望向他。
“這裡一點也不吵,因為要練琴所以特地做了隔音層,很適合靜心學習。”她介紹著,又指了指他身後的電腦,“要查資料也方便,牆角有台打印機,需要做題的話隨時可以印資料。”
簡尋目光掠過,環顧一圈,視線最後在鋼琴上停留幾秒,眸色稍沉。
他對這裡所下的定義可不是琴房二字,不過,心底的腹誹並不會讓司遙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