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司遙覺得自己做得很少,也很流於表麵——在她的認知裡,這不是過生日最正常不過的籌備麼?
她特地選了傍晚時分替他慶祝,正考慮到他今天晚上還要跟家人一起慶祝,借著幫扶結束這段空隙,也免得占用他太多私人時間。
司遙琢磨了片刻,認真地把心底的想法坦白。
她說到家人的時候,他的喉頭明顯哽了哽,麵上露出了一絲逃避。
簡尋的嗓子裡像滾落一瓶濃烈的酒,刺痛嗆喉,灼得他說不出話來。
司遙小心翼翼:“如果你覺得是我自作主張,我跟你道歉,我沒有惡意——我們畢竟認識了一段時間,在學習上你也幫了我很多,我……”
她沒能繼續解釋下去,簡尋啞著嗓子說:“司遙,謝謝。”
他似乎已調整好情緒,輕緩地抽了抽鼻息,視線下落,掃了眼紙袋,“禮物就不必了,我不會收。你想吃蛋糕麼?”
司遙一怔,羽睫撲閃,“你、你不用回家跟家裡人慶祝麼?”
她小聲問,卻見簡尋已經坐在了桌前,修長的手指在拆蛋糕盒。
那是一艘宇宙飛船模型蛋糕,深藍和淺藍奶油交替,繪成深空星艦。她翻過簡尋的朋友圈,推測到他的喜好,特地去找最愛的蛋糕店下單定製。
簡尋沒有回答,透明的亞克力盒子揭開,他抬眸望著她。
“我一個人吃不完。”
司遙這才點點頭,笑著坐到了床邊,擺好刀叉,見簡尋就要切蛋糕。
“還沒許願!”她忙阻止,還打算點蠟燭。
簡尋淡淡道:“我不信這些,吃蛋糕吧。”
他手腕施力,已破開了綿密的奶油,司遙有些意外,但也隻得尊重壽星的意願。
她嘗到久違的美味,心情大好,又瞧見被冷落在旁的禮物,咽下嘴裡的蛋糕,輕聲說:“簡尋,禮物隻是我的一點心意,不是很貴重的東西。”
她頓了頓,“是我拿鋼琴比賽的獎金買的,沒有花父母的錢,你不要想太多。”
司遙擱下蛋糕碟,抽了張紙巾擦手,又把紙袋拎過來,虔誠地遞給他。
簡尋垂眸掃了眼,認出iWatch的包裝盒。
原來,對於司遙來說,兩千多的禮物並不貴重,而他們隻是普通的高中生。
他心底悶出一絲複雜的笑意,麵色無瀾,緩慢地眨了眨眼,低聲說:“我用不上,不能收。如果你想送禮物,為我彈首鋼琴曲可以麼?”
司遙攪起一團奶油,訝然望著簡尋,點頭道:“當然可以,但是……”
他目光灼然,專注地看著她的臉,“「Raindrop.Prelude,Op.28,No.15」肖邦。”
他說英文時總有一種魔力,驅使司遙往下沉溺,最後鬼迷心竅般點了頭。
她坐回到鋼琴前,無需找出五線譜,這首曲目已爛熟於心。
簡尋就坐在她身後,倚靠著椅背,悄無聲息地點開手機錄製鍵,輕輕闔上眼。
淅淅瀝瀝的雨,紛紛揚揚的水滴,輕柔而循序漸進地濺落在他的心湖,蕩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水麵之下渦旋一道水痕,越簇越深,引力將世間萬物都吞納,不留一點痕跡。
他心潮迭起,好似在這刹與司遙漫步於雨幕連天的冬夜,輕緩的腳步踩在雨滴之中,他們拋開了傘,任水注衝落凡塵的桎梏、約束。
沿著一條望不儘邊際的河堤朝下走,無話不談,沉默有時,沒人提前退場。
琴聲休止的刹那,他緩緩掀起眼皮,視線聚焦在司遙柔美的背影。
他倒扣住手機,司遙轉眸望著他笑。
在他的唇角稍稍揚起一絲弧度之際,刺耳的嗡鳴劃破了美好。
美夢陡然下沉,簡尋瞧清楚那一串數字,心若寒霜。
他喉頭哽滯,長睫稍斂,最後在司遙略帶疑惑的目光裡按下了通話鍵。
司遙能清晰地察覺到簡尋的臉色變得又冷又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