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京市第一精神疾病康複中心。

繆小斯又一次被帶進了院長辦公室。

前不久，她的主治醫師剛剛為她做過一次鑒定測試。

診斷結果為：偏執精神分裂症、躁鬱症。

診斷依據：頭痛、注意力不集中、失眠早醒、記憶力下降、思維破裂、情感倒錯、內心被揭露感、全身體檢未見明顯異常。

建議治療方案：加大藥量、心理治療、必要時電休克。

繆小斯對這個結果挺滿意。

因為她不想離開醫院，外麵的世界在她眼中是肮臟且危險的，隻有在醫院裡她才有足夠的安全感。

“那麼……”

胡院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慢條斯理道。

“第一題，你路過麻江大橋時，看到了一個因為欠下巨款而想不開的人，他走投無路，一個人站在橋上，這時你會怎麼做……

A.裝作什麼都沒看見，繼續向前走，跳不跳是他的自由。

B.嘗試溝通，安慰無果後祝他早死早超生。

C.推他下去，祝他一臂之力，事後裝作若無其事地離開。

D.冷嘲熱諷，膽小鬼不值得同情。

E.等在原地，打電話讓警察過來處理。”

……

繆小斯根本沒在聽院長說話，她看著辦公桌上的玻璃杯，目不轉睛。

剛才院長喝完水沒有將杯子放好，此時杯底一半放在桌子上，一半處在騰空狀態。

她伸出手，實在是忍不住了。

繆小斯滑動座椅，將杯子拿起來，用袖子擦掉桌子上呈圓狀的水漬，然後穩穩地把杯子放了回去。

臨了，她還轉了轉杯身，讓上麵的logo正對著自己。

“繆小斯，請你認真回答剛才的問題，這是出院測試，如果你回答的好，我們會給你爭取一個出院的機會。”

精神病院的院長應該是全世界最有耐心的院長，他沒有發火，而是將剛才的問題又重複了一遍。

繆小斯咬著指甲，聽到這是出院測試後，才勉強回過神來。

出院測試，這對她很重要，嗯，畢竟她又不想出院，這題應該好好答。

“實際上，我有點遲疑……”繆小斯似乎很糾結。

她那張臉半掩在齊耳卷發的陰影中，透露出幾分令人難以察覺的乖戾。

“遲疑什麼？沒關係，你可以直接說出你內心的想法。”院長鼓勵道。

“嗯……我不喜歡這個問題，五個答案，為什麼不是能是四個，應該去掉選項E。”

院長皺起了眉頭，“還有呢？”

“我在A和C之間搖擺不定，不知道該選哪個，可能要看當時的心情，我回答不上來。”

繆小斯已經開始啃另一隻手了。

她當然知道正確答案，這個問題太簡單了，但她現在還不想出院。

醫院外麵的人都不懷好意，不像可愛體貼的護士小蘭，這點她最清楚了。

想到這，她瞟了院長一眼。

她懷疑院長有讀心術。

如果院長猜到她此刻在想什麼，那就遭了。

她繼續啃著指甲，神色有些緊張。

“很好。”院長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又一連問了十幾個問題。

繆小斯逐一回答完後，他的眉頭也越皺越深。

過了片刻。

“測試結果出來了，恭喜你，你可以出院了。”

啪！院長合上本子，麵色難辨地看向繆小斯。

？？？

繆小斯大腦陷入空白，為什麼。

院長果然會讀心術，他設計我。

其實他早就看出來我在想什麼，故意用這些問題來試探我。

或者說，這些題她怎麼回答根本都不重要，院長就是鐵了心要自己離開醫院！

許久才反應過來的繆小斯一時之間無法接受。

她站起身，狂躁地將辦公桌上的東西全都推了下去。

水杯摔在瓷磚地上，玻璃渣和著茶水四濺。

她抬起蒼白清瘦的臉，惡狠狠地看著院長說：“你在搞我對吧，你在搞我，嗯？”

院長搖了搖頭，他無視繆小斯，喊來門外的護士：“給她辦理出院手續，順便把我的辦公室收拾一下。”

……

當天下午。

繆小斯就被趕出了醫院。

護士甚至連套病服都沒給她留，那可是她最喜歡的病服，上麵還繡著一朵黑色的玫瑰。

人們都說進精神病院容易，出精神病院難。

除非欠費。

是的，繆小斯她欠費了。

欠了醫院八萬塊，已經嚴重超出了可以賒賬的範疇。

要不是她的主治醫師替她說好話，早在兩個月前她就被趕出來了。

這是她臨走時從護士小蘭那打聽到的，畢竟她們相處了好幾年。

該死的舅舅，也不知道跑哪去了，繆小斯在心裡暗罵。

自從五年前的一場事故後。

繆小斯全家都沒了，隻剩下她和一個孤寡的舅舅。

但經曆了那件事，繆小斯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定。

好在舅舅有一家還算賺錢的公司，就把她送到了市裡最好的精神病院，一住就是五年。

繆小斯回頭看了看醫院的大門，歎了口氣。

她很喜歡這個地方，在這裡認識了很多朋友。

想到這，繆小斯不知不覺下定了決心。

她準備出去打工攢錢，努力把自己送回精神病院！

沒錯，順便再去找找那個突然失蹤的舅舅。

就算他跟哪個狐狸精私奔了，也該留點錢給自己吧。

繆小斯帶著護士小蘭給她的包裹，按照紙條上的地址回了舅舅家。

打車錢是小蘭給的，嗯，小蘭果然是最貼心的護士，她愛小蘭。

一進家門，繆小斯驚呆了。

家裡好像被洗劫過，屋子裡亂得不像話，滿地都是被翻找過的痕跡。

是入室盜竊，還是舅舅，他們在找什麼？

繆小斯舔了舔嘴唇，有些興奮，她最喜歡這種遊戲了。

小時候她總是能準確無誤地找到爸爸藏起來的私房錢，然後偷去買辣條吃。

繆小斯放下包裹，開始四處搜尋。

她找到了一些現金，大概有一千多塊，舅舅還真是有錢。

又找到了一塊手表，看上去也能值不少銀子。

沒來得及洗的襪子、破了皮的充電線、還有一張黑卡……

黑卡？

繆小斯將卡片拿在手裡仔細把玩。

上麵沒有卡號，摸上去光滑平整，應該不是銀行卡。

卡的背麵有一朵綻放的黑色玫瑰，妖冶而精致。

這讓她想到了精神病院的病服，繆小斯愛不釋手。

她走到客廳，此時屋子裡已經有些暗了，但是繆小斯沒有開燈。

黑色能給她帶來安全感，好像躲在黑暗裡，就沒人能發現她了。

繆小斯在柔軟的真皮沙發上坐下，剛想仔細研究研究那張黑卡。

卻發現手裡一空，好好一張卡片就這麼消失不見了。

是不是掉在哪了。

繆小斯突然感到一陣焦慮。

她來回踱步，迫不得已打開了燈。

但是她沒聽到卡片落地的聲音，怎麼會憑空消失呢。

繆小斯逐漸煩躁起來，找不到，這裡沒有，這裡也沒有，這種感覺太難受了。

她揪住頭發，雙手在臉上不斷地蹂.躪。

以前她不愛吃藥，但現在她覺得自己必須要吃點什麼鎮定下來。

小蘭給她的包裹裡應該有藥，至少可以撐一個月。

繆小斯衝到玄關，拆包裹的手越慌越亂，好像永遠都拆不開。

繆小斯急得想摔東西。

終於，打開了！

她看到裡麵熟悉的紅色小藥丸，眼淚差點湧出來，她再強調一遍，她愛小蘭！

繆小斯胡亂抓起一把藥塞進嘴裡，她的眼前突然一陣暈眩。

頭疼欲裂，仿佛有一團火在她的腦海裡燃燒著。

一陣詭異的光華閃過，她的眼前跳出了一個倒計時麵板。

00:00:10

00:00:09

00:00:08

……

……

這是什麼鬼東西。

繆小斯抬起手在眼前揮了揮，她的老毛病好像又犯了。

00:00:00

倒計時歸零！

就在繆小斯以為這個可笑的幻覺快要結束的時候。

她眼前突然又出現了一隻奔跑的羔羊，羔羊越跑越快，盯著看久了還有點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