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原清文在彆墅底樓的客廳裡坐著。
他從來沒有等門的習慣。
或者反過來說,向來是無所事事的陶心時在家等他,經常一開房門就能看到小少爺從沙發上竄出來,等他一起吃宵夜。
實驗項目的目標雖然天馬行空,但是任務布置依然緊鑼密鼓。
原清文本該晚上才能回家,可他請了假。
大廳裡空空蕩蕩,沒有陶心時在家的彆墅顯得格外寂靜。
陶心時沒告訴他今天去哪裡,做什麼,也不知具體幾點回家。
他隻能一邊背誦考試要點,一邊注意門口的動靜。
從小到大他的學習環境並不好,經常前一刻還在周旋煩人的親戚,後一刻就要投入學習,因此養成了隨時隨地都能集中精神,心無旁騖的習慣。
大約五點的時候,雙開防盜門的電子鎖才發出輕微的聲響,陶心時哼著歌,提著個紙袋從室外步入屋內。
小少爺今天穿著薄荷綠的T恤,下半身是條闊腿七分褲,頭發高高紮起,兩耳上戴著透綠的耳釘,顯得青春朝氣。
他左腳蹬右腳將鞋子踢掉,塞進自己的小老虎拖鞋裡,再一抬頭就看到了起身向自己走來的原清文。
原清文穿慣了黑白色係,今天依然是白襯衣搭配黑西褲,穿著船襪的雙腳塞在毛茸茸的綿羊腦袋裡,露出一截線條清雅的腳踝,整個人清冷修長,還帶著一絲禁欲感。
陶心時咽了下口水,一開門就看到聰慧美麗的男神等他回家,這誰頂得住啊!
他瘋狂搓揉自己的臉,原清文一臉無語地接過小少爺拿著的紙袋,溫柔地說道:“洗個手,吃飯吧。”
陶心時把紙袋往身後一藏,原清文覷了一眼,他瞬間站直,筆挺挺地彙報:“這是驚喜!等下我親自給你!”
這就是陶心時給他準備“驚喜”!
原清文內心對這個紙袋子升起了敬畏,也沒敢繼續去拿。
兩人一前一後上了樓,桌上已經安放好四菜一湯,在熱菜板上冒著熱氣。
周阿姨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笑道:“陶先生回來啦?還有兩個菜我一炒就能開飯了。”
陶心時應了一聲,把紙袋放在桌角,擠擠挨挨地和原清文去隔壁的廁所洗手。
寬敞的洗手池足夠容納兩個男人並肩洗手,陶心時按下出水按鈕,頓時水流漱漱。
原清文離洗手液更近,他給陶心時擠了一泵。
帶有閃片的粉色液體落在陶心時的手上,很快被小少爺搓成豐富的泡泡。
陶心時的手心有些繭子,是健身時留下的,手背線條清晰,自然下垂搓揉時,脈絡不明顯地浮起。
和他憨傻的性格不同,小少爺的長相和手,都漂亮得很性感。
原清文垂眸看著水池中兩雙靠的極近的手,記憶中,他和家人還在村裡時,也經常擠在一起洗手。
他們家沒有通自來水,他和妹妹就蹲在搪瓷臉盆邊上,他握著妹妹的手,替小小的手掌打上肥皂,再一起搓揉,過水。
有時候媽媽也會加入這項活動,用粗糙的手掌搓洗他們的指縫,掌心,洗完了還會親親他和妹妹的手。
眼前精致光潔的洗手池和記憶裡破了許多漆麵的小臉盆似乎重合了起來,這是他最無法抗拒的,家的溫馨。
泡沫衝淨,原清文抽了兩張擦手紙,按在陶心時的手上,嫻熟地搓揉幾下,很快給小少爺擦完了手,自己再用半濕不乾的紙隨便擦了幾下。
他擦手扔紙的功夫,陶心時也給自己擠上了香香的護手霜,坐在飯桌前依然蒼蠅搓手地塗塗抹抹。
餐廳的燈不算太亮,是幾盞黃色頂燈交織的柔光。
靜音餐椅在地上拖曳出悶悶的聲響,原清文剛落座,陶心時已經吃起菜來。
他咽下嘴裡的食物:“男神你回家好早呀!今天不應該9點才到家嗎?”
原清文張了張嘴,可看著陶心時一副餓壞肚子,悶頭乾飯的模樣,又搖頭:“偶爾也想休息一下。”
陶心時非常讚同,用另一隻空閒的手比了個大拇指:“對對,男神你太拚啦,我感覺老蔣創業的時候都沒你忙,偶爾也要休息休息,007要不得。”
原清文微笑,拿起筷子夾了粒辣子雞,他老家j市,非常嗜辣。
備餐的阿姨,在準備正餐時總會有一兩道是專屬他的辣菜。
他吃相斯斯文文的,可速度也不比陶心時慢,也不挑辣椒還是雞塊,全都往肚子裡塞,一碗飯很快見底。
他和陶心時都添了兩次飯,總算是都吃的心滿意足。
原清文幫著阿姨收拾完餐桌以後,從廚房端來了餐後果盤,不大不小的一盤,水果種類卻有七八樣,五顏六色地擺成規則漂亮的圖案。
小少爺一叉子挑走個去籽菠蘿蜜,眯著眼愜意地享用起餐後水果。
原清文捏著小小的水果叉,並沒有加入這個環節之中,粉色指尖撚著銀色的叉子,磕在玻璃盤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略微醞釀以後開口說道:“我今天是有件事想說。”
陶心時歪頭:“什麼事?”他腦筋一轉,似乎想到了什麼,緊張地坐直了,連耳朵都往後收了些:“……你,是不是……還是生氣了呀?”
原清文無意嚇唬陶心時,他放輕音量,讓語氣顯得柔和:“沒有生氣,隻是你在我身上花的這些錢太過了。”
陶心時一拍桌子:“不可能!”
原清文:?
小少爺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激,乖乖地把手放回身前,眼巴巴地說道:“我是說……你知道這些錢對我來說不算什麼的,我高興給你花錢,給你花錢我開心啊!”
原清文歎氣:“這太多了,實驗室裡光我能估算出來的資源,就有一千多萬。”他看著自己指尖價值不菲的小叉子,“一千多萬,普通人或許一輩子也賺不到。”
原清文垂著眼簾,不敢看陶心時,也不願看陶心時:“我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你給我的太多了,我或許償還不起。”
他在一些模糊膨脹的夢裡,深信自己終將成為一個有錢人。
但那終究隻是一個目標,一個理想。
那是將來,是可能,是期冀。
而現在,些天文數字數字被赤裸裸地攤開在他的眼前。
他隻會覺得膽怯,害怕陶心時付出時的瘋狂。
他害怕陶心時得不到應有的回報。
原清文的視線低垂,露出一截漂亮細長的脖頸,陶小少爺敏銳地感覺到今天的原清文似乎情緒不高,和平日清冷又自信的樣子不太一樣。
他擔憂地嘟囔起來:“不用你還我啊……”
他循循善誘,義正言辭,語氣卻因為擔心惹自家男神更加生氣而變得軟乎乎的,好像撒嬌一樣:“而且,你怎麼會還不起,男神你那麼優秀,總有一天會賺到一千萬,兩千萬,一個億,十個億,一百個億!”
他看著原清文的依然無動於衷的神情,不由緊張起來,抓耳撓撒,絞儘腦汁:“我這是在……投資!!!……對對!投資!!!男神你早日崛起,我就能早日成為你的伯樂,下半輩子每天數著分紅做鹹魚哈哈哈哈!”
原清文:……
原清文痛苦地揉了揉眼角,陶心時這是想和他綁定一輩子啊。
他隻想做個簡簡單單的錢|色|交易,這種關係在他的預設裡,隨著交易的終止,他和陶心時也就錢貨兩訖,分道揚鑣。
陶心時現在過度的付出,給他造成了步步緊逼的壓力。
他清楚得知道,自己不是一個道德底線很高的人。
他體內流著的那個男人的血液,基因,他對金錢有著無法抑製的渴望,在他眼裡所有東西都可以用來換取錢財。
隻是他絕不會像那人一樣,用錢財來算計感情,把他人對自己的好當做籌碼,以圖更高的牟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