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悚然一驚,抬頭撞上都雲諫極具壓迫感的銳利目光。
都雲諫素來不喜閹人,尤其是上了年紀的閹人,因為年紀越大的閹人身上陰氣越重,離他們稍近些都讓他感到不適,能不打交道便不打交道。
他盯視著眼前這個蒼白陰柔的小太監,絲毫不能理解信王怎麼會喜歡這種不男不女的東西,胸酥腰軟的女人難道不比這玩意兒強上百倍千倍?
“知道太監和皇子媾合會有什麼下場嗎?”都雲諫又道,“一旦奸情敗露,你會死得很慘,誰都救不了你。所以我勸你收斂著點,彆仗著你乾爹乾娘在主子跟前有幾分體麵,就放浪形骸為所欲為,最後害人又害己。”
扶桑從都雲諫的“勸告”中感受到了毫不遮掩的惡意,他頓時意識到,無論他說什麼,都雲諫都不會相信。
怪隻怪他病急亂投醫,竟妄圖用他的“一麵之詞”去改變都雲諫的“眼見之實”,實在太自以為是了。
“多謝將軍教誨,”扶桑道,“奴婢記住了。”
明明這小太監言辭恭順,都雲諫卻莫名覺得刺耳。他轉身欲走,忽又轉回來,厲色沉聲道:“我警告你,彆把你勾引信王那些計倆用在太子身上,若是被我發現你言行不端,就算我一刀殺了你也無所怨咎。”
扶桑看著都雲諫離去的背影,不禁苦笑。
珍貴妃想殺他,都雲諫也想殺他,而這都是拜澹台訓知所賜。
他造了什麼孽,惹上這麼個大麻煩。
情緒低落地回到引香院,扶桑吃過晚飯就洗洗睡了。
一睡解千愁,第二天醒來,他又是無憂無慮的扶桑了,什麼煩惱都彆想在他心裡久留。
月初陰雨連綿了十來天,好容易晴朗幾日,臨近月底又開始漫天漫地潑灑起來。
師父帶著師兄去宮外的教習廳辦事了,扶桑獨自待在值房裡,望著門外的蒙蒙雨霧出神,正想著今晚去清寧宮時是打傘好還是穿棕衣好,一個人影驀地闖進他的視野,凝眸一看,竟是秋暝。
扶桑下意識就以為秋暝是來傳他去東宮的,他都準備去拿藥箱了,卻聽秋暝道:“扶桑,你今晚不必去清寧宮了。”
扶桑怔了怔,問:“隻是今晚,還是以後都不必去了?”
秋暝道:“南總管隻說了今晚。”
扶桑鬆了口氣,又問:“你知道原因嗎?”
秋暝道:“不知道。”
秋暝傳完話就走,扶桑站在門口目送他。
太子不需要他過去,說明太子安好,他應該感到高興才是,可他又忍不住有些失落,因為今天見不到太子了。
左右無事,扶桑踅去後院找春宴說話。
他的喜怒哀樂基本都寫在臉上,春宴一看他的臉色就知道他心情不佳,問他怎麼了,他就如實說了。
春宴嘖嘖搖頭:“你還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啊。”
扶桑聽出他話裡有話,稍稍琢磨了下,霎時生出不好的預感:“東宮又出什麼事了?”
“昨天夜裡,武安侯世子的遺體運送回京了,如今就停放在武安侯府,據說明日要開棺驗屍。”春宴悄聲道,“太子雖被禁足了,但這麼重要的事他肯定要插手,他出不了東宮,自有東宮僚屬來回奔走。”
其實扶桑一直數著日子,他以為韓君沛的遺體明日才能抵京,沒想到還提前了兩天。
更沒想到還要驗屍,他還以為停靈七日便可下葬了。
“護送武安侯世子遺體回京的,除了八百龍驤鐵騎,還有西笛使團。”春宴又道,“你知道帶領西笛使團的人是誰嗎?”
“是誰?”扶桑對這些軍國大事可謂一竅不通。
“便是擊敗武安侯世子的西笛王子阿勒禎。”
“他來做什麼?”
“兩國交戰,爭奪的無非三樣——土地、人口和財富。”春宴道,“西笛打了勝仗,又派使團過來,應當是為了議和,或者訂立什麼盟約罷。”
扶桑聽完也隻是淡淡地“喔”了一聲,心裡沒什麼波動,因為那些人和事都離他太遙遠了,和他的生活毫不相乾。
他佩服道:“春宴,你不僅消息靈通,懂得也多,待在這間藏書閣裡委實屈才了。”
春宴不以為然:“我倒覺得這裡挺好的,遠離紛紛擾擾,日子雖然無聊但踏實。”
扶桑深有同感:“那倒是。”
“今晚皇上在奉天殿設宴,為西笛使團接風洗塵,”春宴流露出些許向往,“我要是也能去瞧瞧熱鬨就好了。”
扶桑打趣他:“你又想靠近紛紛擾擾了?”
春宴笑道:“我這不是沒見過西南蠻子嘛,想看看他們和咱們長得像不像。你就一點不好奇?”
扶桑搖了搖頭。
他對西南蠻子毫無興趣,他隻惦記太子,希望太子能吃好睡好,安然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