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密林之中傳來龍吟,柳澤元腳步一頓,定在了原地。
蓬萊……也有龍?
借著靈草昏暗的光線,他看清了麵前的景象。
密林中央建著一個石台,上麵雕著龍的紋樣。泛著亮光的鎖鏈一半鎖著人頭,一片鎖著蛇頭,高懸在空中。異獸巨大的身軀交纏在一起,看上去堅不可摧,然而風不過輕輕一吹,原本龐大的蛇軀便瞬間消散在原地,隻留了十八個頭在空中懸著,在夜中顯得尤其驚悚。
“何人擅闖山海?”
冰冷的聲音在林中響起,柳澤元收回目光,壓下心頭疑惑,淡淡開口道:“不是前輩引我前來的嗎?”
“是,你身上有龍的味道,而且我很熟悉。”
“不過我不太想得起來了。”
話罷,柳澤元麵前出現了一個人首龍身的男子,他皮膚慘白,頭發披散在胸前,身上儘是傷痕。他盯著柳澤元看了半晌,忍不住皺眉道:“還有鳳凰的味道,你究竟是誰?”
還未等到柳澤元回話,男子便有些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頭。他嘴裡溢出斷斷續續的痛吟,身上的傷口瞬間裂開,留下汩汩鮮血。鎖鏈受到他的影響,開始劇烈地搖晃起來。
身後傳來一陣熱息,柳澤元眼神一凜,正欲拔出噬血劍,卻見那男子手一揮,身後異樣的感覺便蕩然無存。
“相柳,你逾越了。”
男子冷聲開口,便聽得那人首蛇神的異獸乖順開口道:“是,相柳知錯。”
說完,相柳舔了舔自己的嘴角,被鎖鏈強製拽離了原地。男子收回目光,上下打量柳澤元一眼,最終目光停留在他腰間佩囊處。
“龍丹,給我。”
左右也是打不過,權衡利弊之下,柳澤元將龍丹從佩囊中拿出,遞給了男子。之前路狄讓他找龍,他到的時候隻找到了屍體,索性便剖了龍丹,隨手放到佩囊中,沒再拿出來。
男子將龍丹放在手中摩挲半晌,一滴熱淚突然毫無預兆落下。他呆呆地看著手中的龍丹,喃喃道:“妹妹……”
沉默半晌,他收好龍丹,眼中滿是恨意。他移到柳澤元麵前,揪著他的衣領,怒道:
“告訴我,那隻鳳凰現在在哪兒!”
“我也不知道。”
柳澤元搖了搖頭。
男子鬆開柳澤元的衣領,往後跌退了幾步,自言自語道:“不……不對,你身上的氣息不對,你不屬於這個時空。那妹妹……妹妹一定沒死,我要出去找師兄!”
“大人,彆忘了您的職責。”
九嬰吐出信子,說出的卻是人話。男子冷聲開口:“閉嘴!”
他攥著手中的龍丹,盯著柳澤元看了半晌,麵上突然出現了一個驚悚的笑容。
“你是不是想要能與天道抗衡的力量?我可以幫你,隻要你乖乖聽我的話……”
柳澤元掩去眸中神色,點頭假意答應道:“是。”
九雙蛇眼瞬間盯緊了柳澤元,滲出冰冷的寒光。
九嬰眯眼問道:“大人,你要違背山海的規則嗎?”
相柳陰森森一笑,人頭飛到男人麵前,討好道:“大人可沒有違背山海……而且,山海太久沒有見過活物了,它說不定會很滿意大人的這個決定呢。”
柳澤元敏銳地捕捉到相柳和九嬰話裡的信息,他眸光微微閃爍,心下大致有了三分推測。
看來他來的不是蓬萊。
或者說,他來的其實是蓬萊,但這裡已經被他們口中“山海”的力量侵蝕了。
山海……難道是《山海經》?
想到之前樓重華用來對付他的四大凶獸,柳澤元呼吸一滯。山海異獸早就於幾千年前儘數消失在了世間,怎麼可能會突然出現!
柳澤元不動聲色觀察著相柳和九嬰,在發現他們身上都散發著鬼氣後,收回了目光。
“相柳,帶他去宮裡。九嬰,隨我去見山海。”
“是,大人。”
“是,大人。”
九嬰深深看了柳澤元一眼,才跟著男子離開。相柳笑眯眯看著柳澤元,眼中泛著他看不懂的情緒,道:“這邊請吧。”
柳澤元跟著相柳的一個頭到了宮中,將人送到後,相柳便退下了。柳澤元往四周環顧一圈,目光定格在紗簾後。
“你在看什麼?”
紗簾後的異獸開了口,聲音蒼老,似是老婦。柳澤元微微低頭,掩住眸中異色,道:“冒犯了。”
“哼。”老婦冷哼一聲,長袖一揮,起身掀開了紗簾。她手上布滿了老人斑,麵色不善看著柳澤元。
“你若是知道冒犯 ,便不會闖進來。”
柳澤元盯著她身後若隱若現的黃光,老婦似是察覺自己失了態,沒再同柳澤元說話。她轉身回到座位上,乾咳了幾聲。
地上的血跡清晰可見,柳澤元親眼看見那暗紅的鮮血冒出了刺目的火焰,但不過一瞬,那火焰便同鮮血一起消失在了原地,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然而柳澤元知道,絕對不可能是幻覺。
他見過鳳凰火,認錯什麼都不可能認錯這個。
紗簾上的影子隨燭火搖晃,羽毛的影子若隱若現。柳澤元眼神一凜,移了個位置,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那老婦的動向。
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似是感受到柳澤元的視線,她將茶杯放下,緩緩開口道:“做人,還是不要太貪心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