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回來了!”
“我的老天啊,發生了什麼事情?”
“讓開!讓開!”
Harriet頭朝下栽倒在草地裡,頃刻間就被身邊雜吵的聲浪包圍了,她丟開了三強爭霸賽的獎杯,用空閒出來的這隻手也抱住了塞德裡克,緊緊地,緊緊地摟抱著他再也不會跳動的胸膛。
她哭不出來,儘管眼淚一顆一顆就像在進行疾速競賽一樣源源不絕地淌落她的臉頰,但是她喉嚨裡發不出一點聲音,她隻能深深地把手指掐進塞德裡克的袍子裡,把他拉得離自己更近一些,她不能放手,一旦放手了,她就永遠失去了他,她就要在一個沒有他的世界裡痛苦的繼續活下去了……
腳步聲逼近了,然後是此起彼伏的驚呼,她從中辨認出了Rona,Hermes,喬治,麥格教授,還有斯普勞特教授的聲音。是的,她心想,帶著一絲看見有人墜入那個她已經在無限掉落的深淵的痛快,你們都看到了他那張凝固的,僵硬的,慘白的臉,你們都看到了他的死亡,那麼就趕緊離開吧,不要來打擾我和他了,不要把他從我身邊帶走,不要強迫我從他身邊離開……
“Harriet……Harriet……”有誰在小聲叫喚她的名字,拉著她的胳膊,但Harriet隻是無聲地搖著頭,將塞德裡克抱得更用力了,“Harriet,塞德裡克的父母,他們也來了,你是不是……”
“Harriet,放開他吧……你什麼都做不了了,讓我們帶你去校醫院……”
“Harriet……已經足夠了……”
有更多的手臂想把她從塞德裡克身邊拉開,可都沒有奏效,似乎有誰想去掰開她的手指,然後被Rona嗬斥了一句,人群圍繞在她的身邊,恐懼就像某種中會傳染的流感一樣在場地上肆虐,每個人都耳語著把塞德裡克的死訊傳給下一個人,越來越多的難以置信的哭叫在場地上回蕩著,其中還夾著迪戈裡夫婦的哀嚎,他們似乎在離Harriet很近的地方,又似乎遠在天邊,他們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分享著此刻她的絕望的人了,Harriet想說點什麼,可是她的嘴唇隻是抖動著,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
“讓開!讓開!那是我的孩子!”什麼地方傳來一聲尖銳的叫喊,然後人群被粗魯的分開了,某個柔軟的懷抱突然包裹住了Harriet,一絲熟悉的,令她安心的氣味傳來,有誰正在輕輕拍打著她的脊背。
“Hattie Sweetie,我的孩子……我的好孩子……彆哭了……”佩妮姨媽低聲說道,用手帕擦著她的臉,“我的孩子……我知道一定發生了很糟糕的事情,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痛苦……”
Harriet轉過身,把臉埋在她的胸膛裡,就像是一個尋覓著母親乳汁的嬰兒一般,發出了第一聲嗚咽,緊接著,仿佛是突然開了閘門的大壩一樣,歇斯底裡的哭聲從她的喉嚨中傳出,“好孩子……”佩妮姨媽貼著她的腦袋,輕聲說,Harriet感到有眼淚從她的臉上掉落在自己的手背上,“你現在需要放手了……好孩子……你要把這個男孩還給他的父母,他們也需要跟他告彆,他們也需要好好再看他一眼……好孩子,聽姨媽的話……乖……”
Harriet一點一點的鬆開了塞德裡克袍子,這仿佛是一個正在緩慢謀殺她的告彆儀式,當她完全放開手的時候,她就再也不可能觸碰到他了,她不可能再看到那張英俊迷人的臉龐向她微笑,她不可能再看到那雙深情款款的灰色眼睛,她不可能再被他擁入懷裡,她不可能再聽到他溫柔的聲音,她餘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將活在一個沒有他的世界裡。
塞德裡克,我的戀人啊。她閉上了雙眼,顫抖著移開了她的手。
“好了,好了。”佩妮姨媽鬆了一口氣,Harriet從來不知道瘦得就像一隻行走的竹節蟲一樣的她竟然有那麼大的力氣,將Harriet半抱著走開了,喬治馬上迎了上來,從佩妮姨媽的手裡接過了Harriet。
“快把她送到校醫院去。”她聽見鄧布利多低聲威嚴地說道,但是周遭人的話語對她來說已經毫無意義了,她回過頭去看塞德裡克,他仍然一無所覺地躺在草地上,雙眼瞪著天空,對伏在他身上大哭的父母毫無反應,他已經不在意,不關心這個世界因為他的離去發生什麼事情了,他去了一個更好的地方,而他不會回來了。
Harriet獨自一人坐在病床上。
她不明白她為什麼現在在這裡,鄧布利多沒有勉強她接受治療,因此她拒絕了讓龐弗雷夫人照看她身上的傷口,現在她那些傷痕滲出的血將她坐著的床單都染成了深淺不一的紅色。為什麼沒人來問她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沒人來問她塞德裡克是怎麼死去的,如果有誰來問問她,她就能說出那些依靠她自己沒法說出來的話——
伏地魔回來了。
伏地魔謀殺了她的戀人,伏地魔謀殺了塞德裡克。
不對,是她殺了塞德裡克。
塞德裡克是為了她而死的。
門外突然傳來了一些動靜,她抬頭看去,在校醫院落針可聞的靜謐中佩妮姨媽的高嗓門顯得十分清晰,她似乎在對什麼人大吼大叫。
“不,我當然不會同意你去問她!那是我的孩子,十三年前,當你把她留在我的門檻上的時候,她就是我的孩子,是我這麼多年把她辛辛苦苦養大的,我是她的監護人——不,你閉嘴,你也許是她的教父,但是你為她付出了什麼?這孩子小時候發起高燒,我徹夜不眠的守護著她的時候,你在哪兒?是的,你在那個阿茲卡班監獄裡麵,你要是真的對她有些責任心,就不會把自己弄到那種境地裡去,不是嗎?”
“這麼說很不公平,佩妮·伊萬斯。”小天狼星強忍著怒氣回答她道。
“我從來就不希望這孩子回到你們的世界裡——你們以為我就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麻瓜是嗎?不,其實我知道很多事情,但我也知道這孩子想生活在這兒,因此我才不想阻攔她。你們這些巫師,有多少是真的關心她,還是指望著她替你們再一次擊退你們的那個所謂神秘人?她不是你們隨意操控的木偶,什麼‘大難不死的女孩’,她是我的孩子!我的父母當初信任你們,願意送莉莉來霍格沃茨上學,結果她慘死了。現在我信任你們,是因為你告訴過我這孩子會因為我妹妹的死而受到保護,可是你們看看她現在的樣子!告訴我,你們為什麼沒有阻止這一切?為什麼不阻止她參加這樣一個比賽?為什麼不保護好她?”
“佩妮,冷靜一點。”鄧布利多溫和的聲音響起。
“那是我的孩子……”Harriet聽見佩妮姨媽的尖叫裡帶上了一絲哭腔,“我從來就不明白你們這些巫師——如果是你們自己的孩子全身是血,受了那麼重的傷,帶著一具屍體突然出現,你們心裡會有什麼感受?你們冷靜得下來嗎?”
“佩妮……”鄧布利多再次開口了,他的聲音裡有一種不容拒絕的力量,“我能明白你現在的心情,但是我必須現在跟Harriet談一談,她現在受傷了,不僅是身體上,更是精神上,她需要把一些事情吐露出來,她也需要知道一些事情。這對她來說至關重要,我認為在這之後,她才有可能接受龐弗雷夫人的治療。”
門突然開了,鄧布利多大踏步走了進來,Harriet震動了一下,抬頭向他看去,他身後站著佩妮姨媽,雙眼紅通通的,門外,Harriet看見了自己的教父,斯內普,達力,弗農姨父,Rona,Hermes,喬治和弗雷德都站在門外,龐弗雷夫人為著小天狼星的緣故,應該是被支開了。
佩妮姨媽走上來緊緊抱住了她,Harriet從未見過她這麼脆弱,這麼溫柔的樣子——或者應該說,她在五六歲以後就再也沒見過了。
“我的孩子,”她在Harriet耳邊喃喃地說道,“你是我妹妹的女兒,她是我見過的最勇敢的人,所以你也要堅強,好嗎?”
Harriet機械地點了點頭,她的大腦已經停止了工作,因為一旦她的記憶,她的神經又開始工作,她就要被迫去思考那個殘忍的事實,她就要被迫去感受那一切。她木訥地站了起來,跟在鄧布利多的身後向醫院外麵走去,小天狼星非常擔憂地看著她,他甚至想要跟著鄧布利多一起離開,但是鄧布利多隻是給了他一個眼色,小天狼星就止住了步伐。
一切都是不真實的,無論是跟著鄧布利多穿過空無一人的走廊,穿過分開的怪獸,走上會自動上旋的樓梯,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就好像Harriet此刻隻是一個依靠著低等反射神經行動的生物一般,隻有等她在鄧布利多的辦公桌後麵坐下來,與那雙敏銳的藍色眼睛對視著的時候,Harriet才隱隱約約湧現了一絲對現實的感官,她知道鄧布利多就要詢問她發生在墓地裡的事情了,她一方麵想要那麼大聲的喊出來,另一方麵又想哀求鄧布利多不要問——
“我想知道,Harriet,你和塞德裡克在迷宮裡觸摸了三強爭霸賽獎杯以後發生了什麼事。”鄧布利多平緩地問道,牆上的每一副畫像都醒了過來,密切地注視著Harriet,他們或許已經從彆的畫像那裡得知發生了什麼事情,或者在是塞德裡克的靈魂悄悄地潛入了霍格沃茨,與大家告彆的時候發現的,可是不管怎麼樣——
“伏地魔回來了。”Harriet輕聲說,“伏地魔複活了,塞德裡克就是這樣死的。”
鄧布利多的藍眼睛從眼鏡上方憂慮地注視著她。
“很好,”他說,“這是一個開始——伏地魔是怎麼複活的呢?”
“在我們抓住三強爭霸賽獎杯以前,”Harriet說,她並不想要回答鄧布利多的問題,她隻是說著她心裡此刻最迫切要說出的話,“塞德裡克問我願不願意做他的戀人……我答應了。”
她恍惚地看著窗外,從那裡能夠看到魁地奇球場高聳的球門和看台,就在幾個小時以前,塞德裡克當著全校學生的麵向她表白,現在想起來一切都像是夢一般,她甚至不確定那是否發生過,也許塞德裡克和她隻是同時跑向了獎杯,然後一起抓住了……她沒有懇求塞德裡克和她分享三強爭霸賽的勝利,她沒有把塞德裡克帶到墓地裡,她沒有害死塞德裡克……
“我搶先他一步來到了獎杯處,那個獎杯是一個門鑰匙。”Harriet說,“原本他不會被帶走的,原本隻有我會被傳送到那片墓地裡……”
“什麼墓地?”
“伏地魔的父親的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