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師的法律並沒有禁止表親之間的通婚,”鄧布利多說,“而馬沃羅完全可以將莫芬偽裝成岡特家族的一個遠房表親。事實上是,梅洛普自然不可能接受這種會將她一輩子栓在這個可怖的家庭之中的安排,因此你自然也不難發現,為什麼梅洛普將嫁給老湯姆·裡德爾視為她人生唯一的出路和救贖。”
“但她是個啞炮,不是嗎?”
“近乎啞炮,Harriet,你在記憶中看到了,梅洛普能夠施展出魔法,隻是不那麼得心應手。我把這歸咎於馬沃羅從來沒想過把他的孩子送去霍格沃茨或者是其他魔法學校的行為,以及他們無力承擔購買新魔杖而不得不迫使孩子使用老祖宗留下的遺產的後果。總之,在你看到的記憶結束以後,鮑勃·奧格登從魔法部帶著增援回來了,莫芬和馬沃羅都被逮捕了,岡特小屋裡至此隻剩下了梅洛普一個人。”
“如果她從來沒有受過係統的魔法教育,”Harriet疑惑地問道,“她怎麼知道該如何用魔法迷惑老湯姆·裡德爾呢?”
“我的猜想是,迷情劑。”鄧布利多緩緩地說,“以下都隻是我基於曾經發生過的既成事實,所推斷出的最符合邏輯的一種可能性。我一開始認為是某種黑魔法,除了奪魂咒以外,還有一些古老的魔法能夠迷惑人的心智,但我認為那並不是梅洛普的第一選擇,因為被魔法操縱的麻瓜會完全按照巫師的意誌來行事,想想看,用一根棍子逼迫著自己深愛的人對自己說著一些言不由衷的情話,就算對梅洛普來說也太不浪漫了。於是,我便把目光轉向了迷情劑。然而,在馬沃羅和莫芬被捕以前,岡特家族就已經一貧如洗,苦苦靠著微薄的家底掙紮,梅洛普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有足夠的財力購買調製迷情劑所需的魔藥原料,更不用說直接購買這種成品了。”
“您的意思是……”Harriet小心翼翼地壓低聲音說,“岡特家從一開始就有迷情劑?”
“恐怕,那是老岡特在家裡尚有一些餘錢的時候秘密購置的,為的是有一天能對不肯按照家族安排而成婚的女兒下藥。Harriet,有時候我們不得不麵對一個令人心生恐懼的事實,那就是這個世界上的確存在著殘忍的父母,為了一己私利能夠隨意犧牲自己的兒女,而對於老岡特來說,保住那最後的兩樣傳家寶,保證他們這最後一支斯萊特林的血統純粹地延續下去,比什麼都要重要。”
“不,不,” Harriet搖了搖頭,想要擺脫聽了鄧布利多的話以後心中那種嘔然欲吐的感覺,“這實在是太……太……我的意思是,這也許不是真的,對嗎?這隻是您的猜測?您並沒有親眼看見這一切的發生?梅洛普在記憶裡看起來很恐懼她的父親,如果她的父親一定要她嫁給某個人——我是說,甚至是她哥哥——馬沃羅也不一定就能保證他的女兒會反抗到需要被下藥的地步啊。”
“你忽略了一點,Harriet,那就是儘管梅洛普看上去懦弱又膽怯,但她實際上是一個有著自由意誌的女巫,敢於愛上一個在她心裡本來應該是肮臟與齷齪的代言詞的麻瓜,就是最好的證明。越是這樣表麵安於人世,隨波逐流,平庸無趣的人,反而會在關鍵時刻爆發出極大的力量,梅洛普如是,小矮星彼得如是。而且,你會發現伏地魔身上有些性格特質正是來源於她,斯萊特林的後裔,比如他那種為了成大事而極其隱忍的能力。”
“有沒有可能,” Harriet仍然搖著頭,她突然發現自己比起伏地魔的母親是多麼的幸運,她身邊的家人,無論是德思禮一家還是小天狼星,都是那樣的關心著她,以至於她甚至難以相信會有父母這樣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迷情劑從來沒存在過,而梅洛普和老湯姆·裡德爾是真心相愛的。你知道,也許在她的父親和哥哥被抓捕之後,梅洛普用心地把自己好好收拾了一番,靠著自己的人格魅力讓老湯姆·裡德爾為她傾心了呢?”
“你是一個比我善良的多的孩子,”鄧布利多深深地歎息了一聲,“有時候我也希望我對許多事情能夠得出像你這樣美好的猜測。然而,有一點是確定的,那就是伏地魔並不是一個愛情的結晶。就在我們剛剛從冥想盆那兒看到的一幕過去幾個月後,老湯姆·裡德爾就跟梅洛普私奔了,再過了幾個月,他突然又奇跡般地重新出現在了小漢格頓村,對一切他曾經和流浪漢的女兒結婚的事情矢口否認,一概不提,沒過多久,他就跟我們在記憶裡看到的那個曾經和他一起騎馬的姑娘結婚了,這件醜聞再也沒有被在村子裡提到過。”
“那麼伏地魔是——”
“老湯姆·裡德爾和梅洛普在他們極其短暫的婚姻過程中誕生的,是的。”
“那梅洛普和老湯姆裡德爾——”
“我相信是因為梅洛普手上的迷情劑用完了,這是一個極其現實又符合邏輯的猜測,於是老湯姆·裡德爾發現自己被魔法蠱惑了,憤怒地離開了當時已經懷有身孕的梅洛普。然而,如果我們做出一個浪漫一些猜測,我們可以說是梅洛普不再願意繼續給自己的丈夫下藥了,也許她認為老湯姆·裡德爾是一個有榮譽感的男人,會願意看在孩子的份上留下來,不管是哪種猜測,就在新婚幾個月以後,她成了一個流落在倫敦街頭,孤苦伶仃,窮困潦倒的孕婦,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老湯姆·裡德爾甚至沒有給她一分錢嗎?”Harriet大吃一驚,問道。
“我找到了當初老湯姆·裡德爾和梅洛普在倫敦租住的公寓,為了一個我以後會解釋的目的。從那個公寓的租金來看,老湯姆·裡德爾與梅洛普逃走的時候,一定從裡德爾家拿走了不少錢。而從他離開以後一個月,梅洛普就因為拖欠房租被房東從公寓裡趕走可以看出,老湯姆·裡德爾離開的時候並沒有給梅洛普留下足以支撐她生活的錢。”
“但她完全可以找一份工作啊,”Harriet不解地說,“不管是為了她自己,還是為了她肚子裡的孩子。”
“我親愛的孩子,再一次,我不得不提醒你,彆忘了這是七十年前發生的事情。作為一個女巫,梅洛普沒有受過任何教育,她不可能在魔法世界找到一份體麵的,能夠支撐她自己的工作,而作為一名麻瓜,那時候英國正處在第一次世界大戰過後的恢複期,成千上萬的歸國士兵搶走了原本屬於許多婦女的工作,也沒有受過任何麻瓜教育的梅洛普要跟大批已經有紮實的工作經驗和技術的婦女競爭,Harriet,想想那情景吧。”
Harriet沉默了。
“現在你已經知道伏地魔是在一個怎樣的環境中被孕育的了,讓我們回到我們最初的話題上,伏地魔分彆從他的父母身上繼承了他們最突出的優勢,然而就像我之前說的你,那都不是他的父母心甘情願給予給他的,他有著人人都稱羨而不能得的事物,英俊的容貌,極端聰慧的頭腦,還有無與倫比的魔法天賦,但他又生來就一無所有。因此,這個開始,就造就了伏地魔這一生都在追尋他真正能掌控的事物,食死徒,整個巫師社會,乃至於他自己的生命,全都圍繞著這一自私而又隱秘至極的目的。我們越得不到什麼,就會越渴望什麼,對於那些越不能掌控的事物,我們就越想掌控,這是人性的弱點,強大如伏地魔也逃不過這一點。”
“所以,隻要我明白了他的這個目的,”Harriet說,聲音微微發顫,“我就能擊敗伏地魔,是嗎?”
“你就能知道如何擊敗他,我的孩子,”鄧布利多糾正著她,“知道在那已經被欲望和黑暗扭曲的軀殼下隻是蜷縮著一個無愛的靈魂,你就會明白你實際上比伏地魔偉大的多。如果伏地魔肯像我們研究他的人生這樣來研究你的人生,那麼他現在就會對你有著他應當有的恐懼。”
他抬眼看了一下窗外的夜色。
“沒想到已經這麼晚了,Harriet,我們今晚就到此為止吧。我想我能替我們兩個都說一句,我們度過了一個非常有意義的夜晚。”
“先生,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請說,Harriet。”
“您說人性的弱點就連伏地魔那樣意誌堅強的人都沒能逃過,那麼您認為我也會陷入這樣的弱點之中嗎?”
鄧布利多的藍眼睛在半月形的鏡片後閃爍了一下。
“我們都會陷入人性的弱點之中,隻是有人就連死了一次之後都還是執迷不悟,而有些人則得以坐在一張辦公桌後為他曾經的錯誤哀悼,但慶幸他及時在釀成大禍之前阻止了一切。我希望你會是後者,我親愛的孩子。”
“您說的錯誤,是指格林德沃嗎?”Harriet已經站了起來,又忍不住多了一句嘴。
鄧布利多仍然是那副平靜的神情,定定地看著她。
“已經很晚了,Harriet,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