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看,也許在我離去後的某一天,人們對我再也沒有任何害怕我會隔空把他們變成什麼可怕的玩意的畏懼——我在年輕的時候可是以變形術的精湛技藝而聞名的,順便說一句——他們或許就會開始試圖從我身上挖掘出什麼醜聞,噢,千萬可彆讓他們把我從巧克力蛙的卡片上撤走了,我還是希望能給以後的卡片收集愛好者展現展現我漂亮的胡子的。咳咳,言歸正傳,到那時,你或許會在他們所寫的文字裡發現比我現在所說的不堪的多的內容,那時這件事情的衝擊,或許會導致你不再願意相信我,會導致你懷疑那條我即將指導你走上的道路,而我的能力不幸沒有神通廣大到能在棺材裡向你解釋這一切。所以,儘管我的過去並不是一個可以愉快地與學生討論的話題,Harriet,但比另一種結果要好。”
“我相信您,對您來說很重要嗎?”
“對你活下去很重要,Harriet,對結束這場戰爭很重要。”
“但我已經明白了,”Harriet不解地重複了一遍,“我並不會因此批判您,這個話題可以結束了。”
“但你並不了解事情的全貌。”鄧布利多耐心地說道,“Hermes的故事隻是拚湊出了一副拚圖的邊框,你們隻知道那是一個錯誤的夏天,卻不知道那夏天是因為什麼而錯,你們甚至不知道那個錯誤的夏天並不開始於炎熱的到來,而是開始於許多年前,發生在一個小女孩身上的不幸。”
Harriet坐下了,她有預感,這個故事將要講述很久。
“在你一年級的時候,你曾向我要求,要去你的父母的墓地看看,你還記得嗎?”
“記得。”
“那時候我拒絕了,我說,當你得知一切真相以後再去拜訪伏地魔曾經謀殺了你全家的舊地會更好。那裡承載了太多痛苦,而我不希望有任何陰影籠罩在你的僅餘的童年,你還記得嗎?”
“記得。”
“那隻是一半的原因,另一半是因為,一旦我帶你去了,你就會看到我的母親和我的妹妹的墓碑,而我就必須向你解釋我今天告訴你的一切,可那時還太早,你無法理解,也不會接受曾經發生的事情,你會背棄我,而那樣就會打亂我所有的計劃,那個我將你培養成唯一能抗衡伏地魔的人的計劃。”
Harriet靜靜地聽著。
“你十四歲生日的時候,小天狼星將你帶去了戈德裡克山穀。當我聽說這件事情的時候,我就開始等待你有一天走進我的辦公室,向我詢問關於我的母親與妹妹的事情。所幸的是,這一年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你似乎沒有餘暇去在意為什麼我從不提起我曾經與你的父母居住在同一個地方,為什麼我從不說我在為你的父母帶去那束永不枯萎的百合花的時候,我也會去看望我的母親與妹妹。”
“我是有過疑惑。”Harriet說,“但我以為你有一天——等到時機合適的時候——你就會告訴我。”
“活著的人沒有適合的時機談論死亡,因為它不常像一個朋友般到來,更像一個不速之客,而沒有人會討論不會到來的客人。這也是為什麼在你經曆了那樣重大的打擊過後,我堅持要你第一時間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因為在那之後,再也沒有任何一個適當的時機能讓你開口講述一切。”鄧布利多哀戚地說,“我的妹妹,阿利安娜,在六歲的時候遭遇了一場意外,她被三個麻瓜男孩襲擊了,因為他們看見她不受控製的施展魔法。”
“不,他們沒有——不,Harriet。”Harriet倒吸了一口冷氣,看見她臉上的表情,鄧布利多急忙解釋道,“不,他們做的事情要更加惡劣。他們想要找到阿利安娜身上所謂的‘能變魔術的裝置’在哪,於是他們想要強製性的脫掉她的衣服。自然,阿利安娜劇烈的反抗,她身上的魔法爆發出來,嚇住了那些男孩。有個男孩帶著火柴,於是他們點燃了樹枝,想要燒死他們眼前那個所謂的女巫。
“阿利安娜逃走了,但她沒能逃離這段經曆,她從此就困在了那段時光裡,在那天的午後,她是一個罪人,是一個異端,是一個違背了上帝的教旨,活該在地獄裡燒死的女巫。噢,Harriet,不要小看孩童的殘酷,正因為他們的純潔無瑕,對後果的無知,才使得他們時常比成年人更要來得惡毒。那些話刻進了阿利安娜的內心,她不敢再使用魔法,害怕再一次遭受同樣的懲罰,認為那些男孩就躲在附近的某個角落裡,等待著她暴露的那一刻。她的恐懼的力量太過於強大,將魔法逼進了她的內心,不再是幼年的巫師不能控製的那種小打小鬨的魔力,變成了一種混合了精神力量的存在。當她爆發的時候,她能將整個房間化為齏粉,然而,哪怕在她平靜的時候,她也不是一個正常的小女孩,她的心智停留在那一天,再也不會長大了。
“她是我的父親最疼愛的小女兒,這件事情給他的打擊無以複加。更何況那時候巫師與麻瓜之間的矛盾遠比現在更嚴重。一邊是嚴格執行的《國際保密法》,另一邊是有正常生活訴求的巫師,許多巫師都憎恨麻瓜有更多的生活自由,和隨意支配這個世界的權力。你現在所看到的這個社會是在格林德沃的暴政過後極端偏離的社會,Harriet,為了彌補曾經犯下的錯誤——或者說與曾經的錯誤劃清界限。巫師對麻瓜的態度前所未有的友好。麻瓜管這種矯枉過正的行為叫做政治正確,我猜這個詞是挺恰當的。總而言之,我父親找到了那三個男孩,並且狠狠教訓了他們一頓,所作所為將他直接送進了阿茲卡班,並很快就死在了那兒。但他緘口不言自己這麼做的理由,寧可被當成當時魔法部最為忌諱的公開麻瓜憎恨者,因為他知道他一旦開口了,他最心愛的女兒就會被送進聖芒戈醫院,再也不會有生活在陽光下的一天。他臨走前最後跟我和弟弟說的一句話就是:‘照顧好阿利安娜和你媽媽。’阿不福思牢牢記住了那句話,而我沒有。
“但您是愛她的,對嗎”Harriet怯生生地問。
“我當然愛她,事實上,後來我才知道,我比我自己以為的要愛她多得多。但阿不福思才是她的好哥哥,我不是,不管我如何在後來的歲月裡試圖找出一絲我曾儘職儘責的證據,事實是我失敗了,我沒有承擔起一家之主的角色,我把弟弟和妹妹扔給了我的母親。如果我的話裡還能有幾分可信度的話,我要承認我當時迫不及待地希望逃離我的家人。我那時被我自以為的聰慧,才智,能力所迷惑了。不止一次,我陰暗地希望這些家人從未存在過,這樣我就能不受拘束地做一切我想做的事情,遊曆歐洲,探索魔法最深的奧秘,成為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巫師。當我看著過去的你的時候,Harriet,就像是看見了我自己一樣,你有強大的能力,甚至遠勝於我的能力——我可沒有在我十幾歲的時候就接連挫敗了伏地魔——而你也同樣的讓這些能力蒙蔽了你的判斷力。我沒有像我現在這樣對去年的你諄諄教導,是因為我知道那不會起任何作用,你必須要狠狠摔一跤,就像我過去一樣,你才能真正的看清一切。我以為霍格沃茨的高牆已經足以保護你在任何生命都不受傷害的前提下完成這個過程,卻沒想到命運的戲劇性讓你走了跟我同樣的一條道路。”
鄧布利多深深地歎了一口氣,Harriet的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終於,日子來到了我從霍格沃茨畢業的那一年,我迫不及待要開始我的計劃,但就在啟程的前一天,我收到了一個如同晴天霹靂一般的消息,我的母親去世了,因為阿利安娜又一次的魔法發作。我父親的離去加劇了我母親的衰老,麵對力量和年齡日益增長的阿利安娜,她已經力不從心,而我從未注意到這一點。我回去參加了葬禮,那是,擺在我麵前的現實問題就是,阿利安娜該如何是好?阿不福思那時候還在霍格沃茨念書,他想要退學來照顧阿利安娜——就像我說的,他才是她的好哥哥——但是我拒絕了,我還沒有被驕傲和野心吞噬的那一點良知告訴我我該留下來照顧自己的妹妹,放棄那些理想,追求,還有渴望。一開始,我做的很好,我也以為這樣的日子能一直延續下去。‘等到阿不福思從霍格沃茨畢業就好了,’我那時一直這麼安慰自己。你看,那時的我是如此的自私自利,連自己的弟弟的前程都沒有考慮過,就等著他畢業來接手阿利安娜這個燙手山芋。你還敢說你明白了一切嗎,Harriet?”
Harriet無言以對。
“就在我母親去世幾個星期以後,格林德沃來到了戈德裡克山穀。”
鄧布利多講述的聲音是那麼平靜而毫無波瀾,就像是在講述彆人的故事一樣。
“我遇見了我的對手,蓋勒特·格林德沃,這個名字的每個音節讀起來都有一種苦澀的刺痛感。想想看,Harriet,那時十八歲目中無人,自視甚高的我,竟然發現一個十六歲的少年有著不下於我的能力,見識,才華,該是怎樣的驚喜?當時的我欣喜若狂,和他一見如故,阿利安娜也好,阿不福思也好,我的家人就像已經消逝的春天一般被我拋到了腦後。我隻顧享受和一個在智力上與我匹配的人談天那種欲罷不能的愉悅,日複一日,我們討論了幾乎所有的話題,巫師的曆史,麻瓜的曆史,巫師的政治,麻瓜的政治,古老的魔法,隱秘的傳說,強大的寶物……如果有誰把那時我和格林德沃的談話寫成一本書,直至今日它仍會高居銷售榜首,哪怕我和格林德沃彼時仍然是兩個無名小卒。
“終於有一天,我清楚的記得那是一個夏日的夜晚,大地仍帶著幾絲暑氣,於是我們走到了距離村莊不遠的一條小溪旁,坐在岸邊,格林德沃率先卷起褲腿踩進水裡,我也跟著照做了。那天晚上,他的金色頭發就像是月色下流淌的金子一般,輕柔地覆蓋在他英俊的麵龐上,我們說了些什麼,無關緊要的話,他開始大笑起來,神色張狂,像一隻快樂的金色的大鳥。隨後,他開口了,我能察覺到他對我的信任的改變,因為那天晚上他將他所有對巫師世界的瘋狂的野心都向我和盤推出,包括他是如何打算建立巫師世界的新秩序,爭取更偉大的利益,推翻《國際保密法》,讓巫師成為這個世界的主人。”
Harriet直覺認為鄧布利多記住那天晚上還有其他的原因,但她保持了沉默。
“如果不是因為那時我太過於年輕,或者是那天晚上的月色太美,我本可以察覺到格林德沃在這些計劃裡潛藏的那種殘忍,或者說,這種殘忍就明明白白地擺在我麵前,特彆是當他毫不在意地談起殺死和折磨那些敢於反抗新秩序的人群的時候,當他把無辜的鮮血稱之為必要的犧牲的時候,當他把成千上萬的麻瓜的死去叫做新世界的台階的時候,可我受到了感情的蒙蔽,我認為這隻是他的聰明才智裡一點無關緊要的瘋狂——任何革|命都有流血與犧牲,我這麼安慰自己,這隻是為了大多數人——為了更偉大的利益而不得不做出的選擇。格林德沃看出來了我的軟弱和視而不見源於何處,他默許了這段感情的發生,隻為了我能更進一步的陷入他的計劃之中,成為他登上暴君寶座那必要的一步——直到我的弟弟勇於反抗我的那一天。
“要實現格林德沃的計劃,光在戈德裡克山穀散步是不夠的,他迫不及待要離開村莊,開始著手他的計劃,招募人馬,訓練軍隊,聯合那些讚同他的理念的巫師。但是我的身邊還有兩個年幼的弟弟和妹妹,於是我決定等到阿不福思一回到霍格沃茨,就帶著阿利安娜離開。至於這段旅程會對我那脆弱的妹妹造成什麼影響,我是否還有可能在革|命的熱潮之餘抽出時間和精力照看她,那不是我當時會考慮的問題,但是阿不福思替我考慮了,他認為不可行,他不允許我帶走阿利安娜,而格林德沃看出來我不會丟下妹妹獨自跟他去完成未竟的事業,因此這個舉動激怒了他,他稱呼我的弟弟為一個愚蠢的小男孩,我還沒有完全喪失心智到任由他侮辱我的家人的地步,於是我們爭論起來,聲音越來越大,格林德沃和阿不福思幾乎是同時抽出了魔杖……”
鄧布利多停了一下,這是他長久以來第一次語氣出現起伏。
“那時場麵太混亂了,咒語在狹小的屋子裡到處亂飛,阿不福思突然痛苦的大叫起來,我不知道格林德沃給他施展了什麼咒語。我想要阻止他們兩個,卻又不敢使用太過於激烈的咒語,但是場麵越來越失控,格林德沃和阿不福思施展出的咒語越來越狠毒,我也隻好放開了限製——然後——我的妹妹出現了。我猜是阿不福思的叫聲吸引了她,她看見了格林德沃在向阿不福思施咒語,也許她想做點什麼來保護他,又或者是她隻是又一次失控了——誰都不可能再知道了——她死了。”
最後三個字,鄧布利多說得異常艱難,就好像即便他每年都站在他妹妹的墓碑前撫摸那冰冷的大理石,這仍然是一個難以接受的事實一般,Harriet仍然保持著沉默,等鄧布利多說完他的故事。
“我已經記不太清那天發生的事情了,或許我的大腦不想我再記得那天的一切,我曾經嘗試提取出那天的記憶,在冥想盆裡查看當年究竟是誰發射出了那道殺死我的妹妹的咒語——當然那是在很多年以後,久到哪怕切割舊傷也不會再有鮮血流出來的時候——但那段回憶混亂得看不清任何東西,唯一能知道的是格林德沃立刻就逃跑了,留下我和阿不福思呆呆地看著地上蒼白的屍體。
“從那天起,直到1945年,我再也沒見過蓋勒特·格林德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