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說——你不是說——”Rona嘴唇哆嗦著,大顆大顆的淚珠在她的眼裡滾來滾去,一句話幾乎都說不完整,“要結束這場戰爭,你就必須——必須——”
“我就必須犧牲,是的。”Harriet說,想起自己剛聽到預言時的天真想法,她竟然覺得隻要她能確保自己活下來,那麼伏地魔就會永遠死去,她那時怎麼也料不到自己從一開始就沒有活下來的選擇。
“而我們現在做的一切,還有未來會做的一切——”Rona把Harriet的胳膊抓得更緊了一些,“——都不過是——不過是——為了你將來能在某個恰當的時機去死嗎——”
“是的。”Harriet輕輕地說,“但我們仍然要那麼去做,因為那是正確的事情。”
Rona瘋狂地搖著頭,她鬆開了Harriet的胳膊,一步步向後退去,直到被Hermes抱住,淚水已經浸濕了整張臉。弗雷德,喬治,還有Gin站在她的身後,他們臉上的表情混合了震驚與哀傷。
“抱歉……”Harriet低聲說,她想不到其他任何此刻能對她的朋友說的話,突然,她記起剛才憤怒離開的德拉科,在原地猶豫了幾秒鐘後,她還是追了出去。
Harriet在天台上找到了德拉科,然而,顯然德拉科從她的房間離開並不是為了要一個人靜一靜,而是等著她獨自來找他。Harriet的腳剛剛踩上天台的地板,德拉科就如同旋風一般衝到了她麵前,抓著她的肩膀的手指深深掐進了她的衣服,幾乎要穿透她的皮膚,Harriet突然覺得眼前的場景有些熟悉,好像這一切曾經在一個她已經不再記得的夜晚發生過——
“當你說,我將會得知一個伏地魔潛藏最深的秘密的時候,你從來沒有說過,這個秘密還會涉及你的未來既定的死亡。”德拉科咬牙切齒地說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他緊咬的牙縫裡逼出來的一樣,貼在Harriet的臉頰邊怒吼,他的怒火,痛苦,失望,心疼,全都在那雙距離她不到一個手掌長度的灰色眼眸裡一覽無遺,“這就是你要獨自承受的命運嗎?就像一個童話裡的英雄一樣,最後一個走上戰場,光榮赴死?你以為這樣聽上去很浪漫,很感人,很偉大?不錯,塞德裡克就是那樣死去的,看看他讓你變成了什麼模樣,而又會有多少人會在你死後變成那樣?你有沒有想過我——”
他放開了手,就像他已經承受不住繼續說下去了一般,轉過身去,Harriet聽見他粗重的呼吸聲,她的手舉到半空中,又垂了下去,她要怎麼開口,告訴對方她其實——
並不想死去。
她也想像一個正常的女孩一樣長大,結婚,生子,過完平凡又幸福的一生。
她也想永遠陪伴在自己的親朋長輩身邊,和他們一起歡笑到白頭。
隻是因為做出犧牲是正確的事情,不代表她就能無怨無悔的堅持下去。
就像她反複告訴自己,愛著塞德裡克才是正確的事情,卻在心裡一次又一次推翻著自己的堅持一樣。
“你剛才說的那些話,”德拉科突然開口了,聲音裡毫無溫度,“等於告訴我,所有這些年我為你做的一切,所有我為了保護你,為了讓你活下去而忍辱負重做出的一切——甚至包括塞德裡克·迪戈裡的死亡——都是毫無意義的。”他轉過身來,低頭看著Harriet,“因為你注定是要死去的。”
他走近了一步,幾乎與Harriet貼在一起,但他們中間仍然存在著微小的距離,沒有觸碰到彼此。
“告訴我,你怎麼能如此殘忍。”他輕聲說,“殘忍到你能就這麼輕鬆,這麼平靜地說出這個事實;殘忍到僅憑借幾句話,就摧毀彆人幾乎付出所有的努力;殘忍到,當你明明知道這一切的同時,還能對我說,與我一同站在那裡,竟然讓這一切變得更容易接受了。”
“那你寧願等到最後一刻才知道這一切嗎?”Harriet感到自己的心上有一個深且小的傷口,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德拉科在她心上留下的傷痕愈合後留下的最後一道口子,如今鮮血正從那兒源源不斷地流出,再蔓延到她的眼裡,她的指尖。她想尖叫,她想痛哭,她才是那個注定要在戰爭結束之時死去的人,可自從她知道這個消息以來,所有人都有發泄自己情緒的機會,除了她。她必須保持著冷靜,才能讓所有人相信這一切,才能讓她自己相信這一切。直到這一刻麵對著德拉科,她仍然在克製著,克製住自己嗓音裡的顫抖,克製住自己眼神裡的恐懼,克製住自己內心想要抱住他的渴望,用最平靜的聲音對他說,“你寧願等到我即將麵對伏地魔的時候,才知道我不會從那場對決中回來嗎?”
“不。”德拉科武斷地說道,“我不會,因為我不會讓這一切發生。”
“你在說什——”
“我不會讓你死去的,一定有什麼辦法,能夠讓你活著打敗伏地魔。”
“彆傻了,如果有這樣的方法,鄧布利多早就——”
“鄧布利多並不愛你!”德拉科厲聲說道,“你難道現在還看不出這一點嗎?他隻是在利用你去打敗伏地魔。他培養你,給你上那些私人課程,為的就是確保你能活到最後必須死去的那一刻。他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隻要你能打敗伏地魔。”
“你這隻是一時的意氣之言,你沒有在理智的思考——”Harriet試圖安撫他。
“不,你才是那個不理智的人。”德拉科氣急敗壞地大吼道,他梳得光滑而一絲不苟的金發全散開來了,淩亂地垂在他的眼睛兩旁,“親愛的鄧布利多校長告訴你你有一天會死去,你就信以為真,甚至沒有去考慮過其他的可能性——”
“有一個預言。”Harriet打斷了德拉科的話,輕聲說道,“就是這個預言揭示了伏地魔將會有一個具有打敗他的能力的死敵,就是這個預言使得伏地魔做出了那個改變了我的一生的選擇,也正是這個預言,預示了我和伏地魔之間的命運,我確實會死去。”
德拉科向後退了兩步,他痛苦地掩住了麵龐,滑倒在地上。
“那麼這一切究竟有什麼意義……”他喃喃地說道,“結束戰爭,打敗伏地魔,開始新生活,所有的這一切究竟有什麼意義……”
“意義就在於,這個世界上除了我,不必再有其他無謂的犧牲;意義就在於,不會有更多的人感受到同樣的痛苦;意義就在於,這是正確的事情,它也許讓人痛苦,它也許充滿著艱難險阻,但是它值得堅持下去。”
Harriet坐在德拉科身邊,輕聲說道。
“對不起,德拉科。”
德拉科沒有說話,他仰起頭來,注視著頭頂深藍色的夜空,一輪明月高掛在空中,散發著柔和而清冷的光芒,無論這個世界有沒有Harriet·Potter,它都會繼續這樣持續不變地照亮著這個世界的夜晚。
這樣的沉默持續了很久,直到德拉科忽然說。
“今晚的月色很美。”
Harriet應了一聲,她適才也在一同抬起頭欣賞著月夜,此時又忍不住偏過頭去注視著德拉科輪廓分明的側臉,上一次她在如此美麗的月色下見到他的時候,何曾想過她與德拉科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呢?
“我不會讓你死去的,Harriet。”像是感受到了她的視線,德拉科又開口了,“結束這場戰爭對你來說是正確的事情,而對我來說,正確的事情是確保你能夠活下去,和你喜歡的人幸福快樂過完這一生,能得到一切我已經無法得到的東西——”
Harriet感到這段話十分耳熟,就像她曾經在什麼地方聽到過一樣,還沒等她問出口,或說出任何其他的話,德拉科就已經站起來,一步跨到天台的出口,順著梯子向下爬了。
“晚安,我的……”
Harriet隻聽見德拉科對她說的這最後一句話,然而一陣夜風呼嘯著穿過,她沒能聽到這句話的最後幾個字。這一次,她沒有選擇追上去,隻是站在原地,看著德拉科淺金色的腦袋消失在天台下的閣樓微弱的燭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