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rriet幾乎想也沒想——這個問題的答案不需要思考——就脫口而出,“在與伏地魔鬥爭的路上,我從來就不曾年輕過。”
“確實,”鄧布利多點了點頭,“你還是嬰兒的時候就已經打敗了他一次,你從11歲開始經曆了許多成年人想都不敢想的生死考驗。但仍然有許多人不理解我的做法,每一次我為你做的決定都會迎來許多質疑,包括你的教父,韋斯萊太太,麥格教授。我曾經也是他們當中的一員,Harriet,一直到去年夏天為止,我都認為你還沒有準備好,而我還能保護你許多年,直到你真正長大為止。”
Harriet沉默不語,塞德裡克迪戈裡的名字就懸掛在危崖邊上,等著掉下的那一聲巨響。
“然而,我的不作為,導致了塞德裡克迪戈裡的死亡。”
Harriet的心隨之一緊,傷口已經愈合,但摸著仍會痛徹心扉。
“當你離開了霍格沃茨,回到了你的姨媽姨夫家時。我一直在反複地質問自己,如果我從一年級開始,從我知道伏地魔已經回到了英國,孜孜不倦地尋找著能夠複活的時機的那一刻開始,就訓練你,就讓你有所準備,就告訴你許多你本該知道的真相——也許塞德裡克迪戈裡的死亡就得以能避免。伏地魔的複活是無法避免的,但你至少會知道自己即將麵對什麼,而你不會讓塞德裡克迪戈裡參與其中。”
是的,她不會。已經有一個男孩陪著她走過那條隧道,麵對伏地魔,而那個決定改變了男孩的一生。她不會讓相同的事情再一次發生了。
“特裡勞妮教授的預言說的很清楚,一個必須死在另一個手上,那意味著我無法替你打敗伏地魔,我的孩子,而天知道我並不介意再將另一個黑巫師關入牢籠。但這一次不一樣,這不是屬於我的戰爭,這場戰爭屬於你,而也隻有你的生死能決定這場戰爭的終結。因此我將你保護在我的羽翼下越久,這場戰爭就會拖得越久,而伏地魔造成的犧牲也會越來越多,就如同格林德沃——即便在我打敗了他以後,魔法界也花了數十年的時間從他造成的傷害中恢複。我過去一直拒絕看清這個事實,Harriet,直到塞德裡克迪戈裡的犧牲喚醒了我這個愚蠢的老人。”
福克斯從喉嚨裡發出了一聲輕柔的鳴叫,某個Harriet不認識的校長畫像開口了,那是個麵容嚴肅的女子,很容易就讓她想起了麥格教授,“鄧布利多,彆胡說,你一點也不愚蠢,你是霍格沃茨有史以來最偉大的校長。”
“在這個決定上,我讓我的私心蒙蔽了理性的判斷,這就讓我成了一個又老又瘋的傻瓜。”鄧布利多搖了搖頭,他的視線轉向了Harriet,明顯不願意就這個話題與老校長們探討,“也許我們該開始課程了,Harriet,今晚已經過去了一半,而這次的記憶並不算短,我們要去湯姆裡德爾的童年時期走一走,那是我與伏地魔的第一次見麵,也許你會看出一些當年的我沒能看出的細節。”
Harriet點了點頭,她完全理解了鄧布利多為何要以她的性命安全作為魔法契約的期限。如果說她知道的當下心中還有些沉甸甸的感覺,仿佛一個無形的重擔又加到了她身上,這種感覺現在已經消失了。
她把臉埋進了冥想盆,讓那熟悉的冰冷觸感包圍了自己——
*
當記憶中的鄧布利多說出“再見,湯姆,我們霍格沃茨見”的時候,現實中的鄧布利多拉起了Harriet的胳膊,將她帶回了辦公室中。夜色比起他們進入冥想盆的時候更加濃鬱了,顯得鄧布利多被蠟燭環繞的書桌仿佛是黑海中唯一的明燈。
“您曾經重新經曆過這份回憶嗎?”
還沒來得及坐回已經冰冷的椅子上,Harriet就迫不及待地發問了。
“有那麼一兩次,是的。”鄧布利多輕輕歎息了一聲,“當我想要追溯裡德爾過去的蛛絲馬跡,以及……想看看當年的我是否做錯了什麼的時候。”
Harriet不能假裝自己不明白最後一句話的意思,她能很清楚地從這段回憶中看出,即便是與湯姆裡德爾的第一次見麵,鄧布利多也對當時的那個男孩充滿了戒心。
“但您曾經說過,先生,即便您當時對裡德爾的態度改變了,也無法使他不走上成為伏地魔的道路——”
“那是我的看法,Harriet,如果隻有我的看法就足夠了的話,我也沒有必要向你展現這些回憶,我隻需要告訴你我是怎麼想的,而你照單全收就好。真正重要的,是你從這些記憶中發現了什麼。”
“我……”Harriet遲疑了幾秒,回想著記憶中裡德爾早熟而且狡詐的表現,“我不認為裡德爾會信任您,即便您對他非常友好,而且是歡迎他來到魔法世界的第一個人。我想,在孤兒院那種環境下生活了11年,已經讓他失去了這種信任的能力。”
“還有嗎?”
“裡德爾並不相信善意。當您的態度還很友好,沒有施展魔法以前,他表現得非常凶狠,拒不配合。他不會被善意所打動,反而隻會使他的惡意變本加厲。我想這是因為從他出生在孤兒院開始就沒有感受過任何愛意——亦或者那是天生的,我說不好。從你們的對話過程來看,裡德爾似乎隻會對一種品質產生響應,那就是力量。這也就意味著,這是他在那個冷漠的孤兒院唯一學會的法則。”
“很好。”鄧布利多點了點頭,“還有嗎?”
“他偷了其他孤兒的東西,被你當場指破,卻沒有顯出一絲一毫的羞愧之情。”
“你認為這一點意味著什麼,Harriet?”
“意味著裡德爾幾乎沒有任何道德感,這與他後來年紀輕輕就能犯下殺人的罪行,與他對自己的母親的遭遇沒有絲毫同情等等行為是一致的,也意味著……他從那時起就已經……”
她的音調慢慢低了下去。
“我也曾得出同樣的結論——湯姆裡德爾不相信善意,任何善意在他眼中都是彆有用心,因為他自己付出善意也是為了達到目的。無條件的善良在他眼中等於愚蠢,等於無能,等於懦弱,他不會被自己這般鄙夷的行為打動。因此無論我怎麼對待他,都不可能改變他最終會走上的那條道路。”
“但您仍然會忍不住猜想那個可能性。”Harriet輕聲說道,鄧布利多露出一抹苦笑,恐怕他回溯這些記憶的次數遠比他所承認的要多得多,Harriet心想。
“告訴我,孩子,你還發現了什麼?”
“裡德爾為他做的那些事情受過懲罰,”Harriet記起掌管孤兒院的那位科爾夫人說的話,“用生鏽的撥火棍抽鼻子——她是這麼說的,那滋味肯定不好受。但裡德爾並沒有因此就學到什麼教訓,他沒有停止使用自己的能力,而且樂此不疲。”
“所以——?”
“所以他我行我素,非常傲慢,甚至可以說有些自戀。他渴望與眾不同——我注意到了他知道自己是個巫師時的神情——他渴望向彆人展示自己的力量,渴望運用自己的力量去支配彆人,欺淩彆人,哪怕為此狠狠地挨上一頓打也在所不惜。這也意味著……意味著……伏地魔要求與我在他父親的墓地決鬥是有理由的……”
即便已經過去了八個月,主動去回憶起當時的一幕幕仍然十分困難。
“他想向那些食死徒證實他的實力——證實他複活以後遠比以前更加強大。這不是出於震懾手下的理由,是他自己心理上的需要。而他製作魂器……或許也是出於這樣的心理。您說過他製作了至少兩個以上的魂器,一個是我,另一個是他留給盧修斯的日記本,如果他這麼做不僅僅是出於謹慎,還為了證實他是有史以來最危險,最強大的黑巫師呢?”
“你已經能把從湯姆裡德爾的過去中觀察到的規律,應用到現在的伏地魔身上了,我很高興看到這一點。”鄧布利多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至於你的問題,有一個人很有可能知道答案——他曾經是湯姆裡德爾在霍格沃茨求學期間關係最為密切的教授,在黑魔法的領域頗有見地。湯姆裡德爾曾經向他谘詢過與魂器有關的事情,年輕的伏地魔甚至可能在興奮之下泄露了他自己的計劃——你注意到他性格中的這一缺陷從年幼的時候就體現了嗎?”
“您是說,他向您透露他是個蛇佬腔這一點?”
“正是。我想,如果他當時再冷靜一些,恐怕就不會告訴我這件事了。但他對力量的狂熱追求,那種渴望證明自己,渴望得到一切的野心有時會讓他的謹慎從指尖溜走,說出一些本該不應暴露的秘密。隻可惜,他谘詢的教授也意識到了自己知道了一個多麼了不得的秘密,我想他這麼多年以來一直後悔自己將那些知識告訴了裡德爾。當伏地魔的勢力徹底崛起後,他就從霍格沃茨辭職了,一直隱名埋姓到還在繈褓中的你擊敗了伏地魔,我才開始聽說他的消息。兩年前,當我意識到日記本的不同尋常時,我前去拜訪了他,向他打聽伏地魔當年是否提到過什麼。然而,他一聽說伏地魔有可能再度歸來,就嚇得渾身發抖。他向來在大腦封閉術上頗有造詣,我用了攝神取念,也不過隻從他腦海裡取得了修改過後的記憶。而他則在我得到記憶後就再次消失的無影無蹤。”
“那我們該怎麼取得那段記憶呢?”
“彆急,Harriet,我們的確需要那段記憶,但這不是今晚就能解決的事情。事實上,我不認為我們還有時間探討任何一件事了。”鄧布利多抬眼看了看窗外,“看看現在多晚了,你該回去了,明天你還要拜訪霍格莫德村呢。你忙碌了這麼久,是時候該休息一天了。”
鄧布利多露出了同樣的愉快神色,就跟她剛進門不久提起大腦封閉術課的神情一樣。但這次Harriet不確定她是否明白了那笑容背後的意味深長。她隻是點了點頭,甚至不認為自己明天會離開宿舍——看見成雙成對的情侶們在霍格沃茨與霍格莫德的場地上嘰嘰喳喳地歡笑,對她來說可不是什麼令人愉悅的景象。
“晚安,先生。”
鄧布利多輕輕眨了眨眼。
“Good night,Harriet, and, have a nice day tomorr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