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我不忍去回憶上一次我帶領著鳳凰社與伏地魔抗爭時,有多少成員在這過程中犧牲,你的父母,納威的父母,韋斯萊太太的兩個兄弟,馬琳·麥金農,本吉·芬威克,埃德加·博恩斯全家,卡拉多克·迪爾伯恩……而他們參與的那些計劃,那些針對食死徒的行動的計劃,即便不是我提出的,也得到過我的認可。我試過無數次為這些犧牲找借口——食死徒的人數是當時鳳凰社的兩倍,我們絕大多數成員都是剛從學校裡畢業的學生,他們還沒學會如何去形成一個高效,有組織的團體,他們還沒與其他成員培養出默契,就被逐個擊破——但實際上,沒有任何理由能讓這些犧牲變得正當。”
鄧布利多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有那麼一瞬間,Harriet甚至以為自己瞧見了一顆眼淚從布滿皺紋的臉上迅速滑過,消失在略略乾枯的胡子中。
“我希望我能分擔你此刻的恐懼,愧疚,還有憂慮,孩子。這再一次向我證明了你是一個多麼出色的領導者,勝利不會助長你的傲慢,隻會增添你的謹慎,我多麼渴望肯定你的成就——拉著你的手告訴你,無論是在運氣還是判斷上,你都已經遠比當年的我更出色。還記得我們在魔法部時我說過的話嗎?今晚有許多因素能讓你的計劃失敗——福吉實際上對烏姆裡奇的情報半信半疑,他不認為一群孩子在所有進入魔法部的通道都被關閉的情況下還能攪出什麼亂子,他更擔心的是帶領了一群官員抵達魔法部以後,發現這不過是幾個學生的小打小鬨,而我完全將乾係撇清,他除了鬨了一個大笑話,讓他的地位更加岌岌可危以外,什麼都得不到。
“是珀西·韋斯萊說服了他。
“另一方麵,食死徒今晚在倫敦製造了三起恐怖襲擊,一起針對倫敦地鐵,一起針對白金漢宮,另一起,針對格裡莫廣場12號。想必你也能看出,在偶發事件扭轉小組,傲羅,魔法事故與災難司,國際魔法合作司都忙得焦頭爛額,急需魔法部部長坐鎮的這一時刻,珀西·韋斯萊仍然能說服福吉前來魔法部,需要付出了多大努力。
“這也是為什麼伏地魔今晚敢於在魔法部出現的原因。因為他認為不可能有任何傲羅或鳳凰社成員能有餘暇來阻礙他——當然,也是為什麼他沒有親自來英國坐鎮的原因,他不認為他精心挑選出的食死徒會敵不過一群還未成年的學生,更何況,為了萬無一失,他還把他在羅馬尼亞找到的一件黑魔法遺物交給了貝拉特裡克斯·萊斯特蘭奇。”
“我正想問您——不過您怎麼知道貝拉特裡克斯拿到了棺材盒呢?”
“棺材盒?貝拉特裡克斯·萊斯特蘭奇是這麼稱呼它的嗎?”鄧布利多輕笑了一聲,“棺材盒隻是一個非常粗糙的翻譯,它的名字,Tributum ad Mortem,是拉丁語,意味著對死亡的奉獻,隻有一些古羅馬巫師留下的記載中提到了它的存在。我能了解到,也是因為格林德沃——他在德姆斯特朗求學期間看完了所有古代圖書館中的館藏記載——想必伏地魔也是這樣了解到棺材盒的存在的,通過格林德沃以前的信徒們。
“棺材盒究竟是怎麼製作出來的,記載裡並沒有提到,隻提到了它的用途是為了桎梏那些無法被死亡所打倒之物的存在——也就是Montenor(弑魂魔),它們數量非常稀有。一些古羅馬巫師趁羅馬皇帝圖拉真入侵達契亞王國時,俘虜了那兒的原住民巫師,並在他們身上做了許多慘無人道的魔法實驗。後來這一行為被揭發至巫師元老院,為了躲避懲罰,古羅馬巫師紛紛逃離他們用來做實驗的修道院,並用魔咒詛咒任何試圖進入修道院竊走他們實驗成果的巫師。在荒廢數十年後,住在修道院附近的巫師開始察覺到了不對,似乎有某種黑暗實體占據那片詛咒之地,因而才發現了弑魂魔的存在。它們的誕生方式與攝魂怪的誕生方式非常類似,在外形上也十分接近,但弑魂魔不像攝魂怪一般以人類的幸福為食。它們的能力更加接近於攝神取念,並且會集中對一個巫師進行進攻,進攻時也會如攝魂怪一般對周圍的巫師造成精神上的影響,但是更強烈。它們喜好進食的是無魂之屍,意味著他們會先利用你最深沉,最痛苦的噩夢,以及無窮無儘的絕望摧毀你的靈魂,接著再進食你的軀體。
“至於我是怎麼知道的?正是它們拖延住了前來支援你們的鳳凰社成員,魔法部處理這一類事務的巫師全都去應付食死徒的襲擊了,鳳凰社的成員無法坐視噬魂怪在麻瓜街道上四處殺戮。沒有鳳凰社成員的援助,本也可成為今晚計劃失敗的另一個原因……但我很高興看到你沒有讓這一年對伏地魔過去的探尋白白浪費,你預測他行為的準確程度極大地避免了D.A.成員的傷亡。”
接觸到Harriet的眼神,鄧布利多笑了笑。
“不能給予你想要的認可,不代表我不能對你說一句‘乾得好,Harriet’。我隻是不能成為你的保險,孩子,不能讓你有‘隻要鄧布利多這個老頭子認可了我的計劃,就意味著我的計劃萬無一失’的錯覺,這是戰爭的肮臟代價,這是每個領導者都必須自己獨自踏上,鮮血淋漓的道路。想要堅定不移地走下去,孩子,就不能有任何猶豫,你不能回頭,哪怕隻有一次,哪怕隻是為了向我這個老人家尋求一點肯定。”
鄧布利多頓了頓。窗外,溫暖的夏日晨光照亮了霍格沃茨的場地,從Harriet的角度,隻能看到高聳的魁地奇球門,孤寂地聳立在林線邊際,有一隻飛鳥從正中的圓環掠過,如同一隻精彩得分的鬼飛球。辦公室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某些被壓抑的情緒在腎上腺素逐漸褪去以後開始逐漸顯現出原形,Harriet呼吸的每一口氣都仿佛是從恐懼的深井中抽出。她終於明白為什麼曆史課上老師會說誌願入伍的都是新兵,而老兵會無所不用其極地避免被重新征召。鄧布利多的肯定——隻要他說上一句“Harriet,你的計劃非常完美”——會如救命稻草般被她緊緊抓住,避免被排山倒海襲來的後怕從裡到外吞噬乾淨,但校長隻是平靜地與她對視著,一言不發。過了很久,Harriet才聽見自己的聲音顫顫巍巍地從遙遠的球場上傳來——
“之後會發生什麼,鄧布利多教授?”
“我想你需要回到宿舍裡好好地休息幾天。不用擔心,霍格沃茨的老師們都會願意對你這幾天的缺席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後,就是O.W.Ls考試了,我相信你會取得一個很棒的成績的,孩子。不過,今年的暑假,我預料會跟以往的暑假都非常不一樣,我不認為你能夠再回到女貞路24號了——”
“什麼?”Harriet脫口而出一聲驚呼,“你認為食死徒會襲擊德思禮家?”
“伏地魔知道你每一年都必須回到那兒,才能使你母親留下的保護魔法起效。他們也許無法直接對屋子發起進攻,但是襲擊整個街區,襲擊你的姨夫所在的公司,這都是有可能了。伏地魔複活這個事實暴露的壞處就是,我們可以在明麵上追捕食死徒的同時,食死徒也能光明正大地開始對麻瓜的世界發動襲擊。因此,我覺得最好的辦法是儘快轉移你的姨媽姨夫一家,我認為法國就很不錯——”
Harriet呆呆地聽著,五年前,如果有誰告訴她,德思禮一家會搬去法國居住,她能從此擺脫不得不寄人籬下的生活,在真正屬於自己的屋子中度過暑假,那會是世界上最棒的消息,但此刻,她心中湧起了她此前完全不知曉存在的不舍,知道她走出國王十字車站的時候,他們不再會一如既往地站在路邊等待著自己這個事實,好似突然在她心裡掏了一個洞。
“那我這個暑假就將待在海德公園33號嗎?”她儘可能地保持住了語氣中的冷靜。
“事實上,我認為我能給這個暑假找到一點有趣的事情做,”鄧布利多衝她眨了眨眼睛,但沒等她繼續追問便鬆開了她的手,“你需要繼續好好休息,我的孩子,稍後斯內普教授會再來一次,確認你一切都好。在那之後,你就能回到格蘭芬多塔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