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過去了。
這個念頭奇異地讓Harriet有些傷感,今天早上在領著行李去門廳等待馬車以前,她先去了一趟山楂樹下與塞德裡克告彆,絮絮叨叨地跟他說著魔法部大戰後發生的許多瑣碎的事情,比如學期結束的晚宴上,代替福吉成為了魔法部部長的斯克林傑來了,正式宣告了伏地魔的歸來,一並宣告的還有烏姆裡奇被革去了魔法部所有職位,並且被罰了一大筆錢款的消息。他大概原以為這消息能為她拉攏霍格沃茨的學生,但大多數人盼望的是烏姆裡奇被丟進阿茲卡班的決定,而不是眼下這個不痛不癢的處罰。可以說,斯克林傑幾乎是被學生們憤怒的噓聲給狼狽地趕出校園的。
福吉下台了,跟著一同革職的除了烏姆裡奇,還有曾經在他手下工作的一乾官員,這其中就包括珀西·韋斯萊。他回絕了斯克林傑向他拋出的魔法法律執行司副部長職位的橄欖枝,決定先在家休養一段時間,再決定是否要繼續在魔法部工作,儘管如此,據弗雷德說,他回家看望父母時撞見過珀西在廁所裡,偷偷排演他就職副部長時的演說——因此Rona和Gin已經打定了主意,要拿這件事狠狠地取笑珀西整整一年。
哪怕此刻在火車上,再度回想起這段對話,Harriet也忍不住從嘴角漏出了一絲笑意。
“你又在想塞德裡克了嗎?”盧娜輕柔的聲音一下子打斷了Harriet的思緒。由於韋斯萊雙胞胎的缺席,今年回程的路上,Rona和Gin找來了納威,盧娜作為撲克牌比賽的友情參賽者,這會正在跟納威解釋遊戲規則,但主要是Gin在說話,Rona看起來心不在焉的。Hermes坐在離門邊最近的角落裡,緊張地翻閱著課本,試圖預測自己O.W.Ls的成績,窗邊隻有Harriet和盧娜,沒有彆人能聽見他們的對話,“我瞧見你笑了——你會想起他也很正常,距離他去世剛好一周年。我母親去世一周年的時候,我也非常想念她。”
“是的,我在臨走前去探望了他——或者不如說,他一直都在,我隻是需要一個地方跟他說說話。”Harriet如今已經可以平靜地承認這一點,“我跟他說了魔法部大戰,說了伏地魔歸來的這個事實已經被魔法世界所承認,我跟他說了我們的努力——”
她的聲音放輕了,實際上她說的遠遠不止這些,甚至連德拉科與她在有求必應屋發生的一切她也全盤托出——她還沒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倒不是說她覺得Rona和Hermes不會為她高興,而是她知道,在她說出口的那一刹那,就會在他們眼中瞧見浮起的陰霾,或訝異或平靜的話語也無法遮擋那憂慮,包含著這世上一切有可能阻攔在她與德拉科的未來的障礙,隱含著他們不確定也不相信她和德拉科有能力可以衝破這些障礙的認知。即便隻有一刹那,這陰霾也會同樣在Harriet心中喚醒那些憂慮,而這恰恰是她此刻最不願意去想起的思緒。戰爭已經開始,變數隨時可能發生,她隻想抓住當下的那一瞬美好,即便長夜將至。如果說有誰會毫無保留地在這件事上為她高興,為她在失去他以後的人生有主見找回色彩而鼓掌,為她的勇氣——Harriet敢說這需要的勇氣比麵對伏地魔更大——而感到欣慰,那就隻有塞德裡克,而這也是他值得被永遠銘記的美好之一。
就在她準備離開的時候,一個意想不到卻又在情理之中的訪客也來了。秋將懷裡怒放的一大束風信子放在樹下,花朵猶如仍然長在土裡一般,猶帶著水珠,瓣葉舒展,就像最初鄧布利多為Harriet的父母帶去的那束百合一般,都被施了永不枯萎的魔法。
“這是塞德裡克最喜歡的花。”秋低聲說道,Harriet才驚覺自己對塞德裡克的了解其實遠遠不如秋,“代表著喜悅,生活,幸福,這些他發自內心地在生活中熱愛的一切。”
Harriet站起了身,她猜想秋或許想自己待一會,但是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這停住了Harriet的步伐。兩個女孩,肩並肩地站在樹下,空氣裡彌漫著淡淡的花香,填補了因沉默而出現的空隙,許多回憶湧上心頭,清晰得仿佛塞德裡克適才就站在這裡,才說了幾句俏皮的話,才衝著她們眨眨眼睛,如果她們屏住呼吸,甚至能聽見他踩在鬆軟的草地上離開的腳步,如果她們當中任何一個人回頭,甚至來得及捕捉到他離開的身影。
秋突然笑了起來。她笑起來真好看,Harriet看呆了一秒。
“有些事情,我想告訴你很久了,但是一直沒有找到適合的機會。
“我和塞德裡克是很好的朋友。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這麼認為的,可能他的朋友太多了,我對他來說排不上‘最好’或者是‘很好’的那個分類,但他對我來說是的。我剛入學沒多久就認識他了——那個時候我參加了拉文克勞的選拔賽,跟我同組競爭的還有另一個飛得也很好的二年級女生,但是找球手的位置隻有一個,如果我想在下一年打敗她成為找球手的唯一候選,那麼,當時拉文克勞的魁地奇隊長告訴我,我需要更多的訓練來磨煉自己的技巧。所以,偶爾魁地奇球場沒有球隊訓練的時候,我會在那裡練習,我就是這麼跟塞德裡克認識的。
Harriet的視線轉向了魁地奇球場,秋沒有細說,但她能想象得出塞德裡克與秋的初識,當年已經十三歲的他應該已經進了赫奇帕奇學院隊,或許他當時也想趁無人時練習一下新戰術,或許僅僅隻是路過球場時,注意到了一個飛過的模糊身影。他可能坐在無人的高高坐席上,掃帚放在一旁,笑嘻嘻地看著眼前這個美麗可愛的黑發女孩辛苦而略帶生疏地練習著,然後在她停下時,為她送上人生中,第一次在魁地奇球場因她而響起的掌聲與歡呼。
“我在很久以後才知道——準確來說,是在魁地奇世界杯的時候才知道,塞德裡克對我的感情究竟是怎樣的。因為我一直以來都能感覺到他對我若有若無的好感,而這讓我跟他的關係發展得比其他任何一個人都更要親密,到了幾乎所有熟識我們的人,都認為我們已經幾乎算是情侶的地步。但就在那一天——我與他在魁地奇世界杯賽的營地上相遇,他似乎下定決心必須要在這件事上與我達成共識,因此告訴我,他確實曾經對我有過好感,一度到了他以為那就是喜歡的地步,因此他從未阻攔過我們的關係發展。直到他遇見了你,直到他從你這裡,真正明白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受,而那與對我產生的好感相比,就如同螢蟲之於明月,無法相提並論。”
“請告訴我他當時沒有這麼直白的跟你說。”Harriet幾乎是衝口而出。
“那倒沒有,”秋嫣然一笑,仿佛那也是一段美好的回憶,“他的措辭優雅委婉多了,而且囉嗦多了,但表達的意思是一樣的。他向我道歉,說如果他能早一點明白他自己的感情,早一點看清自己的內心,就不至於把我跟你的關係弄得如此緊張。他希望我們能繼續做朋友,我同意了,因為我也不想失去他。但恐怕當時我還沒有完全接受這個事實,接受他在你身上看到了我那時候因為幼稚和憤怒沒能看出的光芒,接受他喜歡上的其實是一個遠比我強大也遠比我有能力得多的女孩,才有了後麵發生的事情——”
“你不必道歉,”Harriet柔聲打斷了秋的話,“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也不需要解釋——”
“但我想要告訴你。”秋仍然笑著,但從她雙眼的神色中,Harriet讀懂了秋的意思。她會一直帶著對塞德裡克不滅的愛走完接下來的人生,無論她之後是否會愛上他人,是否會結婚,是否會擁有自己的家庭,但要這麼做,她需要首先與Harriet和解,與她即將要說出的事實和解,“我猜你可能有段時間迷茫過,因為不清楚我當時與塞德裡克究竟處於一段怎樣的關係中,可能還懷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插足了一段感情。我隻想讓你知道,塞德裡克愛上的人由始至終隻有你,而你確實配得上他的對你的感情。”
她的目光投向了不遠處的霍格沃茨,尖尖的城垛刺破夏日薄藍的天際,幾隻貓頭鷹繞著塔樓打轉,隱隱約約能聽到學生的喧鬨,拖著行李下樓,在宴會廳吃完這學期在學校的最後一頓早餐,與朋友們告彆的聲音,但那遙遠渺小得就像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一樣。
“塞德裡克會為你驕傲的,Harriet。”秋最後說道。
那一刻,Harriet felt her heart was filled with unbreakable pea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