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托比,凱瑟琳突然想起他好像什麼時候對他說過,本的牌技也很好。不過她隻和馬特打過牌,當時他在連輸好幾把後直接認輸,不過他還信誓旦旦地說下次要讓本來找回場子——那時凱瑟琳嘲笑他:那也不是你自己找回來的。
不過凱瑟琳現在想,她以後還是暫時彆和馬特打牌了,不,直接彆和他出去玩了——至少在他找到下個女朋友之前。
他們在拉斯維加斯住了三天,雖然已經玩到有些無聊了,但萊昂納多還打算再續一天,幸好凱瑟琳阻止了他:“你的片酬雖然多,但也彆花得太狠。”
萊昂納多歎了口氣。他輕柔地把玩著凱瑟琳的長發,有些情緒低落地問:“你下個月真的不陪我去法國嗎?一想到我們又要分開一段時間,我已經很不適應了——去年夏天到現在,我們幾乎天天都在一起。”
“誰說我不來?”凱瑟琳安慰他,“反正現在我也……我也沒有戲可拍,我下個月中旬來找你好了。”
凱瑟琳在心裡也輕輕歎了口氣。她其實不喜歡這樣,畢竟即使去到法國她也隻可能是周末和他見麵,因為她不可能住到劇組裡,那樣不合規矩也可能打擾拍攝,而且她也不喜歡顯得像一個男主演的掛件。再說,在泰坦尼克號上泡了那麼久,她也確實想拍自己的下一部電影了,隻可惜前路茫茫,她難得有點把握不準接下來要做什麼——雖然她想起來了那個幾天前送到艾爾米塔什的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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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洛杉磯的第二天,蘇珊便告訴她,詹妮弗想要見她。
她當然要見她了,畢竟她丟掉了第六感生死緣的女主角不是嗎?凱瑟琳莫名有一種麵對家長時發現自己沒寫完作業的羞慚感。在此之前,她一直很理直氣壯,嚴酷的考驗是靠她自己的表現和薇諾娜的幫忙爭取的,那艘大船也是她打破了詹妮弗的安排自己去試鏡的,但現在,這次失敗也是那艘大船造成的後遺症。
但奇怪地是,詹妮弗並沒有過多談論第六感生死緣,她甚至反過來安慰凱瑟琳:“環球大概是有點應激了——畢竟未來水世界的失敗隻是前年的事,他們現在顯然想在7000萬的投資上更為穩妥。不過你錯過這個未必是件壞事,馬丁的電影比較捧男主角,雖然那個女主角也有一定發揮性,但比起布拉德·皮特的角色深度,還是顯得有點花瓶。”
凱瑟琳沉默了一下,終於說出了口:“那您對維姆·文德斯的那個劇本怎麼看呢?”
“Aimée & Jaguar(戰火中的伊甸園)?”詹妮弗問道,她在辦公室上一翻便找了出來(凱瑟琳驚訝於她居然真這麼重視這個維姆拉投資拉來的不知名德國製片商送來的劇本,難道她真的很重視她嗎?),“我必須得說,這個劇本的質量不如莉莉·伍斯特本尊的傳記小說,劇本結構有些鬆散了,對戰爭和愛情的勾勒也有些混亂。”
而且我的德語還很一般,凱瑟琳想。
“我對歐洲沒有過分的歧視,”詹妮弗平心靜氣地說,“我不至於認為好萊塢的光輝能壓過一切,何況維姆的《柏林蒼穹下》非常優秀,我想他不可能滿足於這個劇本,肯定會再修改的,所以這並不是一個很壞的選擇,但是——你知道歐洲的資源和獎項對我們來說隻是錦上添花,絕不可能雪中送炭,當你走出了這一步,如果那艘大船失利,好萊塢就幾乎不會再為你敞開大門了。”
她的語氣很平和,眼神卻有種極端的剛硬和壓迫,好像要逼迫她馬上說出心裡的實話——但凱瑟琳反而玩笑般問道:“那如果泰坦尼克號的票房像現實中那樣沉沒呢?你會怎麼對我?”
“如果你覺得我會像麗塔一樣因為你丟了個角色,又疑似登上了一艘沉船就拋棄你,那是不是有點侮辱我的智商了?”詹妮弗彬彬有禮地問,“不,我不會拋棄你,隻不過許多計劃要改變和推後了,讓我們一起祈禱上帝,希望這樣的波折不要發生。何況現在泰坦尼克號才剛進入製作階段,有真實的謊言和終結者係列珠玉在前,我對卡梅隆票房吸金能力的信任還是很充足的,沒必要因為一些無聊小報的文章就偏頗地揣測電影質量。”
在幾乎所有人都被媒體對泰坦尼克號腥風血雨的指控所影響時(連格溫妮絲都專門打電話“關心”過她的現狀如何,以及和薇諾娜見麵時,薇諾娜善解人意地從不提這個),詹妮弗居然還能如此冷靜客觀,凱瑟琳倒真有些佩服她了。畢竟當初詹妮弗拿到泰坦尼克號的劇本時也不算看好,她的第一個評價便是:這樣的愛情戲碼有些老套了,怪不得需要宏偉的災難片布景作襯托。
“但我的德語並不熟練,”凱瑟琳終於苦惱地說出來,“劇組卡司都是德國人,我混在裡麵,稍微不熟悉一點就很明顯。”如果她差勁的德語讓她成為了電影裡的一大笑柄的話,那她去演又有什麼意義?
詹妮弗終於露出了一點意外的表情。
“我記得霍麗德隻是你的中間名吧?”詹妮弗沉思著說,“你家族姓氏是貝克爾,這不是個德國名字嗎?我記得你的祖母好像就是德國人。”
詹妮弗回過神來,繼續給她分析道:“語言不是最大的問題。開拍怎麼也還有三四周才開始,你有德語基礎,我找個德語老師輔助你背劇本就行,這個角色實在很適合你,並且又是一個女同性戀猶太人,出演她有助於洗掉泰坦尼克號給你帶來的過多商業屬性——這樣等到頒獎季的時候,怎麼也會有點作用。”
“你一直很聰明,我不覺得這點困難能難倒你,”詹妮弗凝望著她,仍然是那種壓迫中帶著鼓勵的語氣,“你說是嗎?”
“那當然。”凱瑟琳硬邦邦地回答她。
凱瑟琳回到艾爾米塔什,第一次認真讀這個劇本——維姆找的編劇還善解人意地寫了份英文版的一起送給她,但此刻她還是皺著眉,磕磕絆絆地讀起了德語版本。
這是一個被戰爭毀滅的悲傷愛情故事。它講述了一個過早結婚,在婚姻中得不到快樂、又育有好幾個孩子的納粹軍官妻子,和一個父母早亡、加入柏林地下反抗組織的年輕猶太女孩之間,看似荒謬卻情深悲愴的愛情經曆。
這段經曆本不為世人所知。她們發生於1942年的美好愛情在1944年的最後一天,因為希特勒對猶太人的暴行戛然而止。菲麗斯在四年後被發現死於格羅斯羅森集中營,而莉莉一直活到了五十餘年後的當下。幾年前,她把她們的真實經曆告訴了奧地利作家艾麗卡·費舍爾,後者為她寫出了一本傳記小說,而如今,維姆打算把它搬上大銀幕。
維姆希望她出演的,當然是那個愛上納粹軍官妻子莉莉·伍斯特的猶太女孩,黑發的菲麗斯·施拉根海姆。
這樣豐滿複雜的人物,對凱瑟琳的吸引力幾乎是致命的。因此她在收到劇本、先打聽了一下原型人物經曆後,她就有些抗拒去讀劇本——因為她太了解自己的喜好了,她隻要一讀,就一定會喜歡,一定想去演。果然,現在這樣的事就發生了。
終於,凱瑟琳翻到了悲劇結局即將落幕、菲麗斯即將被蓋世太保毒打後抓進集中營之前,菲麗斯匆匆寫給莉莉的情書。
“以主宰愛情的神明、聖徒和聖物之名,我發誓遵從以下十條誓言——希望仁慈的神明、聖徒和聖物能給予我憐憫,幫助我完成誓言。
一:我會毫無保留的愛你;
二:我會永遠留在你的身邊;
…………
六:我不會再看任何漂亮姑娘,除非能確定你比她更漂亮;
…………
九:我會永遠愛你;
十:我會永遠愛你。”
一股不知來源的酸楚情緒油然而生,凱瑟琳突然發覺,自己已經為菲麗斯和莉莉這段跨越半個世紀的生離死彆,落下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