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愛凱瑟琳和他共通的對職業的熱誠,愛她的絕倫天賦。隻是不可否認,他對凱瑟琳的愛中當然也有部分是因為他愛她的容貌,愛她的身材,但即使是和她一樣漂亮的女孩,也無法給他凱瑟琳那種有些古怪、冷靜又瘋狂的氣質帶來的刺激感,讓他第一次品味到著迷的感覺。這樣的刺激感混雜無數著巧合和甜蜜,伴隨著針紮般讓人清醒的許多疼痛,和在卡梅隆手下的無數煎熬與慰藉,推動著他們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他不知道凱瑟琳有沒有同樣的感覺,但至少他感覺到,他們的感情不是細水長流的家長裡短,而是像一場洶湧澎湃得能摧毀一切阻隔的海嘯,可以從太平洋的一側萬裡奔襲至任何天涯海角,似乎永遠沒有停歇的時候。凱瑟琳就像一個熟悉他一切的瘋狂鋼琴師,在他心裡彈奏的每一個音符都如此大膽地烙印下他內心最晦暗,最上不得台麵的心思。
他貪戀這種瘋狂,這是最好的一切,他要永遠享受這樣讓他爽得深入骨髓般刺激的愛,讓凱瑟琳就像他的母親,他的父親,他的朋友那樣永遠陪在他的身邊,成為他生活和靈魂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他已經終於清楚,他無法像抓住他的朋友、他以前的那些女伴、女友那樣去掌控凱瑟琳,就像人永遠無法抓住一陣風,即使是婚姻也不能,而他需要為此他意識到的一切做準備。
他坐在陰影裡,看著凱瑟琳在他的恒久注視下,在加州的陽光中漸漸醒來。
“想什麼呢,一直盯著我看。我睡了那麼久你怎麼不叫我?”凱瑟琳打了個小小的哈欠,看上去已經完全恢複了精神,眉眼間充滿令人喜愛的活力。
“我在想你,”萊昂納多像變魔術一樣迅速收斂了情緒,他不假思索地這麼說,語氣就像小孩子告狀,“我想起幾年前我送你離開我家的時候,你在車上從頭到尾都不看我一眼。”
凱瑟琳顯然已經完全忘掉了這種小事,但又被他委屈的表情逗樂了。在陽光下睡夠了覺顯然也給她帶來了好心情,所以她坐起身,打量了一下安靜的停車場和貼了防窺膜的車窗,頗有興致地提出邀請:“瞧你這樣子,彆委屈了,反正現在已經遲到,那就讓可憐的裡德再等半小時吧——親愛的,我們是不是從沒有在車上玩過?”
這個時候,就算有也要說沒有,萊昂納多迅速忘卻一切煩惱,接納了她的提議。在凱瑟琳打算鑽到後排把後座椅子放倒時,萊昂納多已經急不可耐地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凱茜,就在這裡吧。”
凱瑟琳踹了他一腳,警告他不要把喇叭按響後還是愉快地同意了。當然,由於位置太過狹窄,萊昂納多顯然還是沒有做到這一點,所以在一次凱瑟琳的背被他撞到方向盤上時,喇叭仍然響了,於是萊昂納多又痛並快樂地挨了她一腳——快一個月了,他真的有點憋得發瘋。
“我要買一輛前排位置更寬的車,”結束後,凱瑟琳坐在他身上抱怨道,“你這個混蛋,趕快讓開,我的腰絕對青了好幾塊,晚上我要讓傑奎琳給我塗點藥。”
“搬回來吧,凱茜,我每天晚上都在想念你,”萊昂納多仰頭看她,哀求的眼神和語氣完全可以讓世界上任何一個女孩被打動(他還是知道凱瑟琳其實喜歡看他撒嬌),“不需要麻煩傑奎琳,我完全可以代勞,你肯定會滿意的……”
凱瑟琳在他柔軟的語調下顯然也有些動搖,但還沒有完全想要答應。她隨便理了理自己淩亂的金發,就推開車門,以一個毫不優雅的姿勢從他身上爬下去,為了儘快擠出車,她還又粗魯地推了萊昂納多一下——她現在太熱了,初春的太陽已經讓她不想繼續待在悶熱的車內。
萊昂納多隨後也下車,正準備黏著凱瑟琳一鼓作氣再勸幾句,但意料不到的兩個不速之客打斷了他的思路。
停車場出口站著兩個深棕色頭發的男人,本來正在悠閒地嚼著口香糖看熱鬨(好吧,他們剛才的動靜是有點大了),但看到了從車裡下來的人是萊昂納多和凱瑟琳的時候,也愣了幾秒。
凱瑟琳也認出來了,站在出口的這倆都是熟人,是愛德華·諾頓和布拉德·皮特。她想起來,裡德本來就是諾頓介紹給萊昂的射擊教練,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布拉德今天在這裡。不過也不奇怪,這本就是個明星常去的俱樂部,因為保密性很高,她上次來練習的時候,還見到了克魯斯夫婦和羅素·克勞一起來這裡呢。
凱瑟琳早就把薄外套丟到油門踏板旁邊,不知道被他踩了多少下,此刻她身上隻有吊帶背心和短褲,吊帶還垮到了肘部,臉上有“運動”後的薄紅,汗珠從臉頰一路淌到了鎖骨,金發亂糟糟地垂落在耳側。萊昂納多倒是還穿著T恤和褲子,但領口被扯得不成樣子,更彆提他那被凱瑟琳摧殘過,現在像雞窩一般豎起來的頭發——好在,他們倆都是厚臉皮的人,凱瑟琳甚至有閒心把吊帶扶到肩膀上後,才理直氣壯地對他們打招呼:“下午好,埃迪,布拉德,很高興一起見到你們。”
萊昂納多攬著凱瑟琳的腰,也笑容燦爛地問好後,就走出了停車場。而布拉德和愛德華私語幾句後,仍然忍不住在他們倆背後一起大笑。
看著凱瑟琳聽到笑聲沒好氣地頻頻回頭的樣子,萊昂納多好笑地說:“他們倆大概是為了準備搏擊俱樂部熟了起來,所以最近經常一起出來——彆看了,凱茜。”
“不行,布拉德的發型太怪了,雖然也好看,但感覺兩側被剪得太短,中間又特彆直立淩亂——你的頭發被我揉成這樣也沒那麼亂啊,他們倆居然還好意思看我們的熱鬨,明明布拉德那發型就跟愛德華剛和他搞過一樣。”凱瑟琳吐槽道,而萊昂納多已經被她的後半句逗得渾身亂戰了,搞怪地鼓動她回去當麵對愛德華這麼說,凱瑟琳拍了他一下。
有這樣的前因,萊昂納多和她挑槍時仍然在聊搏擊俱樂部(她太熱了,所以先去洗了個澡,萊昂借此機會去和愛德華聊天去了——然後被愛德華狠狠調侃開涮了一頓):“埃迪上個月就和我說過,想問你願不願意來演瑪拉。但我想你雖然喜歡大衛·芬奇,可這部電影還是埃迪和皮特的戲份更重要一些,比不過諾丁山。你在泰坦尼克號後的第一部商業片一定得凸顯你的絕對主角地位,所以我當場就替你拒絕了。”
凱瑟琳稍有遺憾,但也認為萊昂納多想得很周全——但凡搏擊俱樂部能從雙男主戲變成男女主戲,她都會更心動的。諾丁山除了題材不是她的喜好,其他實在完全貼中了她的需求:片酬,分成,話語權,甚至拍攝地點也非常方便她回劍橋完成論文答辯。
“所以定下來誰演瑪拉嗎?”凱瑟琳給自己戴上護目鏡,然後問道。
“埃迪剛才告訴我,大概是海倫娜·卡特,你要是下個月來探我的班,沒準還能碰到她呢。”萊昂納多笑著邀請她去劇組玩。
當然,並不是說海倫娜也參演了名人百態,而是她的同居男友正是肯尼斯·布拉納,他是名人百態的男主角。在英國待久了,凱瑟琳和他們也算熟悉,何況在頒獎季的時候,海倫娜作為最有力的奧斯卡影後提名者,熱度僅在她之後,她們的座位也時常挨得很近。
她在裡德指導下的練習接近尾聲時,愛德華還跑過來饒有興趣地探望,和萊昂納多繼續勾肩搭背地聊天。布拉德遙遙站在門口,時不時懶散地看下手表,看上去對於跟著愛德華進來看她枯燥地練槍並不感興趣——直到她連續打出了漂亮的九環。
“霍麗德,我還以為你今天就是跟著你男朋友來隨便玩玩呢。”布拉德心不在焉地隨意笑道,看上去還準備繼續說點什麼——好在他不傻,看到了凱瑟琳略微沉下去的臉色後及時止住了嘴。
“彆胡說,我玩得還沒她好呢,”萊昂納多趕緊和稀泥,他在心裡瘋狂詛咒著布拉德,他可不想讓凱瑟琳難得的好心情被破壞,這樣就沒辦法讓凱瑟琳搬回臥室了,“有一回我忙著聊天走神了,最後脫靶了被她嘲笑了好久。”
凱瑟琳默不作聲地打完最後一輪,摘下眼鏡、耳機和護腕後,直接推門走了。萊昂納多也無暇多管,和愛德華匆匆揮手就當告彆,趕緊追了過去。
幸好,即使有這一出,凱瑟琳還是答應了他搬回主臥的請求,即使說話的時候語氣很隨便,就像答應喝一杯茶一樣,讓萊昂納多一度擔憂她根本沒在聽——不過這不要緊,他就當她答應了。
由於第二天就是盧卡斯的生日,萊昂納多把凱瑟琳送回馬裡布,答應晚上會回來陪她後,就去參加盧卡斯家裡的派對。
當晚,凱瑟琳早早洗漱後,換好睡袍,坐在陽台上享受了一陣清涼的海風,然後把格溫妮絲送給她的磁帶放進錄音機裡。但隻聽了第一句歌詞,她就笑了起來——她明白了格溫妮絲一定要她先一個人聽一遍的用意。
她望著夕陽下海灘上那些被衝刷得明亮光潔的石頭,想起結婚前一晚,酒醉的她和萊昂在海灘上快樂散漫地閒逛,那隻是兩個月前的事,但這麼快,孤寂與倦怠就湧上了她的心頭。
此時此刻,她並不想念萊昂,即使她知道自己一個電話就能讓他很高興地跑回來陪她。她清楚他們之間出現了問題,她的熱情在飛速冷卻,當她意識到時也覺得有些驚訝——曾幾何時,她對這種感情是如此眷戀,她本以為能持續到永遠,但原來那是真的:永遠的誓詞隻能證明當下想要永遠。而且這個問題不是一次爭吵後的和好,一次愉悅的性體驗,一次同住能解決的事,少有地,她也不知道如何解決。
歸根結底,她的倦意讓她也有些不想解決,甚至有些想讓這段關係像海灘邊的潮汐那樣,就這麼隨波逐流下去,無論停在哪裡她都接受,反正終歸是要停下來的。萊昂大概也是如此吧,畢竟他再怎麼深情,也不太可能違背他的本性,完全變成她想要的樣子——如果真的變成那樣,她也不會滿意:她一直都喜歡更堅強,更有個性的人。
萊昂那麼聰明,他應該知道彼此厭倦總比鬨到最後彼此厭憎好,也許他現在還迷戀著她,但等到幾個月,或一兩年後他們的感情轉淡到一定程度時,和平的分開也可能是個不錯的選擇,畢竟他們一起經曆過這麼多,沒必要把關係弄得很難看,她也會永遠愛著他的,隻是不是那種熾烈燃燒的愛。當然,現在似乎還是她單方麵的有點厭倦,如果他們把各自的電影拍完,去度假享受一下二人世界,也許一切又都會好轉——那樣她今晚隻是心血來潮的悲觀,他們還是會回到從前的,那也很好。
所以此時此刻,凱瑟琳也不想去見傑瑞德,他們並沒有那麼熟悉,她現在也毫無興致。隻是一想到萊昂晚上回來大概又會希望她搬回主臥,她的心情就沉鬱下來——在如此忙碌的時刻,她還是更喜歡自己住。
點燃一支雲斯頓後,凱瑟琳的手肘撐在陽台欄杆上。在一閃而過的昏暗火光中,她凝望著漂亮的煙盒,感受那一點點清香的薄荷味在齒間流淌,這是她最常抽的。因此,凱瑟琳突然想起許多年前那個跨年夜上,在新年鐘聲和煙花下,她第一次學會了抽煙。
凱瑟琳拿起電話,直白地提出要求,因為她知道在她麵前,自己一直可以這麼理直氣壯:“我心情糟透了,我想見你。我要你現在就來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