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在凱瑟琳說話前,湯姆對著自己的話筒用俄語說了一遍凱瑟琳的全名,然後補充道:“我沒有彆的可說了——很抱歉,我隻學了這個。”
卡梅隆·克羅也學著他的姿勢握著話筒說:“我也非常抱歉我坐在他們兩個人中間,好像打擾到了他們。”
氣氛被炒熱後,凱瑟琳也笑著分享了許多片場的趣事。但不可避免的,因為那艘大船而成名的她,在俄羅斯最為人所熟知的電影也仍然是泰坦尼克號,儘管當年她並沒有到俄羅斯做宣傳。隻是這次,在被問起泰坦尼克號時,凱瑟琳平心靜氣地輕笑著說:“香草的天空裡有很多動人的歌曲,希望你們能走進電影院欣賞。所以這個時候,我也想分享我最愛的一首俄語歌,作為對這部電影的悲劇性注解,那就是《海中的馬群》。”
她調整了一下話筒,簡單講了一下這首歌描述的悲劇故事——1945年從紐約出發的一艘自由輪在亞得裡亞海觸雷沉沒,雖然所有船員均逃生,但船上的數百匹馬中隻有六匹設法遊上岸,正如泰坦尼克號一千五百人中隻幸存了六個。
湯姆著迷地看著她用她那清脆動人的歌聲唱了幾句,儘管他無法理解歌詞含義,卻依然會被她歌中隱藏的悲傷而無限打動。
【Плылпоокеанурыжийостров.
漂浮的馬群就像一座紅色的小島,
Вморевсинем островплылгнедой.
在碧藍的汪洋中,這小島漂流著嘶叫著,
Наисходелошадиныхсил,
馬兒們逐漸精疲力儘,
Вдругзаржаликони, возражая,
它們開始最後絕望的掙紮,嚎叫,
Тем, ктовокеанеихтопил.
就這樣汪洋將它們一個個無情的吞噬,
Всенаднопокуданепошли.
全都沉在海底,一個都沒活下來,
Вотивсё. Авсё-такимнежальих,
這就是全部,我始終對它們無法釋懷,
Рыжих, неувидевшихземли.
汪洋中的一抹紅,就這樣再也沒見過大地……】
所有人為她的即興發揮禮貌而莊重地鼓起了掌。記者區爭搶到了最後一個提問機會的記者問道:“聽說你們已經合作了兩部電影。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你們還想繼續合作嗎?”
凱瑟琳和湯姆笑著對視了一眼,湯姆溫柔地說:“是的,我們合作了兩部電影,但我真的很想和凱瑟琳再次合作。”
晚宴結束後,已經接近晚上十點,他們回到特維爾大街的豪華酒店。凱瑟琳望著窗外沉浸在聖誕與新年氛圍中的街景,她的視力很好,甚至能看到隨處可見的聖誕樹上顏色鮮豔的彩球,紛紛揚揚的雪花漫天飄灑,沿路上無數歌劇院、博物館和教堂內仍然有璀璨溫暖的燈光,街道上還有木質馬車和熱鬨的市集——她對湯姆用強調的語氣說:“外麵有旋轉木馬。”
“是啊,外麵真的有。”湯姆故意附和她,卻不接她的話。但凱瑟琳也故意仰起頭,用眼巴巴的表情看著他——毫無意外地,他很快妥協了,就像伊莎貝拉每次衝他撒嬌,他也很難抵抗。
傑奎琳給凱瑟琳送來了她上午訂的書,卻發現凱瑟琳和湯姆激動地討論著什麼,她頓時警惕起來——有911早上他們把所有人甩開的前車之鑒,她一直對凱瑟琳突然冒出來的想法非常警惕,尤其是凱瑟琳轉過頭就把她的毛絨帽子和圍巾薅下來,然後還讓她再拿一件普通的大衣過來的時候。
“你又要溜出去玩不帶保鏢了是吧。”傑奎琳嚴肅地說。
凱瑟琳心虛地指著窗外說:“今天是聖誕節,我們從這裡走到紅場的話,警察是不會少的,我們很安全——何況我會把我自己裹得連你都認不出我,再說,還有湯姆呢。”
傑奎琳最後當然沒法阻止她出去,但還是堅持要求她和保鏢親自把他們送到紅場,玩夠了再接回來——反正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對明星獨自從酒店走過去。凱瑟琳隻好接受了這個艱難談判而來的讓步。
紅場上有一棵華麗得如同克裡姆林宮本身一樣的聖誕樹,湯姆和她牽手在人群中蒙麵散步——這其實很正常,因為天氣實在是太過寒冷了。當湯姆和她路過長明火,看到一個幾乎要結冰的十字型泳池被圍起來,上麵有倒計日期時,湯姆詢問她這個泳池的用途——“應該是主顯節的時候用吧,”凱瑟琳想了想說,“大概是半個月後,要按照東正教傳統習俗在露天的十字池裡冰浴——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是猶太人啊。”
現在溫度在零下十度左右,凱瑟琳本來就凍得不行(但這是她鬨著要出來的,為了麵子她也不能這麼快回去),看著湯姆感興趣的眼神,凱瑟琳趕緊警告他說:“你先問問你的醫生再看能不能這樣做!我可不想半夜爬起來發現你跑出去泡冰水——就像拍少數派報告時那樣,但比那更冷。”
“好,我答應你。”湯姆像哄孩子一樣對她說,順便把她伸出來的手又塞回大衣口袋裡——就算戴了手套,凱瑟琳的手也已經凍得冰涼。她看著湯姆望著遠處的紅牆久久沒有說話,神情專注仿佛在沉思著什麼,於是問道:“你在想什麼?”
凱瑟琳本以為他想說什麼浪漫的話,但是湯姆卻撫著她的肩,看著麵前典雅莊重的宏偉建築,有些激動地說:“我想在碟中諜的續集裡炸掉克裡姆林宮。”
……凱瑟琳趕緊看了一眼周圍,幸好,他們似乎都是俄羅斯人,應該聽不懂英語,大概不知道湯姆剛才說了什麼驚天動地的話。不過她也不是很意外,湯姆就是這樣,在柏林的時候就想借國會大樓拍戲,來了莫斯科自然也會把這事放在心上。
“所以你下午對記者說,你想在俄羅斯取景?”凱瑟琳無奈地說,“可他們不可能讓你在克裡姆林宮拍啊——更彆說把它炸掉。你就不能對這些建築好一點嗎?”
“隻是一個粗淺的想法,不要當真,凱茜。”湯姆忍不住笑了起來,隔著圍巾揉了揉她的臉。
為了取暖,他們在聖誕市集上買了兩大杯熱紅酒,喝完後,凱瑟琳興致勃勃地去坐了旋轉馬車(湯姆負責拍照),和他一起滑冰——在特柳賴德的雪場,他們就一起滑過。隻是這次凱瑟琳滑了不到半個小時,就摔了一跤,然後坐在冰麵上毫無形象地哈哈大笑——她明顯醉意上湧,開始無所顧忌了。
於是湯姆立刻把她帶回了車上,檢查她的膝蓋有沒有受傷——他對這個很敏感,因為當年妮可就是摔傷了膝蓋,導致之後多次膝傷複發,錯過了不少好電影項目的機會,他當然不希望凱瑟琳也這樣。幸好,凱瑟琳隻是小小的摔了一跤,沒什麼大事。
凱瑟琳疑惑地研究了一下他為什麼掀開她的裙子在按壓她的膝蓋——要不是他是她的男友,這真的顯得有點流氓。
“這幾周我太開心了,因為我們從不分開,就像在度蜜月一樣。”但她沒能想明白,於是自顧自地把裙子往下拉,靠在他身上這樣說,然後感覺到湯姆的身體震動了一下。
她抬起頭,在朦朧的醉意中,她看到湯姆注視她的眼神,就像被無聲而盛大的月光沐浴全身,像溫暖的溫泉水沐浴全身,如同一張細密溫柔的網。
“我也非常快樂……並且希望真的是蜜月。”他帶著比他更濃厚的醉意,忍不住開口這樣溫柔地說。凱瑟琳一愣,明白了他的意思,酒意四散,一種久違的期待混雜著惶恐在心中升起——她難得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但不要給自己壓力。”湯姆繼續用玩笑的語氣說,表情沒有絲毫變化,還是那麼溫和,“我有無窮無儘的耐心。而且我想我還算一個樂觀的人,如果有一個裝了一半水的杯子,我看到的總是半滿,而不是半空——我愛你,凱茜,並且我想我已經得到了你的愛,無論多少。這才是我現在最重要,最快樂的事。”
“好吧。”既然他不要求什麼,凱瑟琳也放鬆了下來——她現在仍然不想去想這個,所以又開始每日例行的盤問,她得寸進尺地說,“你說了從俄羅斯回來,就告訴我為什麼讓攝影師跟拍我們。但就不能再提前幾天嗎?”
湯姆頭痛地長長歎了口氣,看上去寵愛而無奈,過了一會兒說:“唉,好吧,我永遠沒法拒絕你。明天早上你就知道了。”
他們回到酒店套房裡休息了一晚後,第二天傑奎琳和湯姆的助理拿來放映機,然後把一張一看就是臨時拷貝過來的光盤插進去播放——
在悠揚的音樂中,先出現的是一行字母——C/W Production’s present。
“CW/不是你的製片公司嗎?”凱瑟琳支著下巴,感覺自己的好奇被點燃了。
“是啊,我本來打算用作送你的情人節禮物的,但現在我隻能另外再想一個點子到時候送你了。但現在這隻是個半成品,還有許多我的構思沒有加進去,不許嫌棄。”湯姆緊緊摟著她,讓她靠著自己,之後乾脆直接把她抱到腿上。
在“The Vanilla Sky Press Tour 2001-2002”的標題閃過後,他們去的每一個國家被攝影師跟拍記錄的畫麵,隨著音樂節奏被剪輯到了一起。有的是紅毯上和粉絲的合影,有的是他們在車裡的擁抱,在房間裡的獨舞,也有湯姆親自掌鏡為紅毯上盛裝華服的凱瑟琳拍照留念時被攝影師記錄下過程,又或者是在一起登上私人飛機前,湯姆抱著她在舷梯旁轉圈……
視頻裡有一幕是在東京,她困倦地靠在牆壁上貼的日語版電影海報上(是大衛的單人海報),眼睛半閉,金發稍微有些亂蓬蓬的。而湯姆戴著墨鏡走過來,摸著她的臉頰憐愛地觀察一下後對攝影師說:她累了。於是凱瑟琳也委屈地瞄了一眼攝影師,近似撒嬌地抿起嘴緩慢點了點頭,然後靠到湯姆懷裡——
“你怎麼把這一段也剪進來了。”凱瑟琳臉紅起來,難得羞澀地幾乎想捂住臉。
“因為這太可愛了。”湯姆親吻著她的手指,笑著這樣說,繼續讓她躺在他的懷裡。
凱瑟琳隔著指縫看到視頻裡大衛的個人海報,想起原本按照派特·金絲莉之前和派拉蒙談的要求,香草的天空在任何國家的主宣傳海報都本該是這張,但在凱瑟琳的要求下,派拉蒙的宣傳部門做了修改,變成了主要發布她和湯姆的合照海報,並且索菲婭在海報上的大小隻比大衛小一點。這對湯姆來說是很鮮見的,即使是夜訪吸血鬼的宣傳海報,都是湯姆演的萊斯特的大頭照,克勞迪婭和皮特的路易都被擠在小小的角落裡。
想到這個,凱瑟琳突然問道:“派特大概是對我很不滿吧。她是不是覺得我要求的太多了?”
湯姆輕笑了一聲問道:“那你覺得你要求的多嗎?”
“不多,”凱瑟琳理直氣壯地回答,“這是我應得的。”
湯姆笑著撫摸她。他們繼續看著這個紀錄片形式的視頻,一起聽到視頻裡最後一段內容是他在最疲憊的那天紐約首映禮之前,他坐在私人飛機的沙發上,由於行程太頻繁,連冒出來的胡茬都是在下飛機之前急匆匆地刮去,但他仍然在凱瑟琳去做發型後,才深情地望著她的背影,對著鏡頭微笑著,不斷重複和感歎說:
這是多麼美好的時光,多麼美好……
上帝啊,這是我最美好的時光。
他看著凱瑟琳臉上難以掩飾的感動,忽然說:“雖然彆人把泰坦尼克號和香草的天空做比較是不可避免的,但是說真的……我現在確實已經不在意了。因為在我心裡,香草的天空就是我拍過的最好的電影。”
這話在一年前她殺青的那天晚上,湯姆也說過,但是在香草的天空已經上映,並且口碑不佳的時候,他還這樣說,的確讓凱瑟琳感到意外——儘管她其實很喜歡香草的天空這種悠長深邃、因為一個關鍵節點的選擇錯誤而失之交臂的悲劇感,但和湯姆拍過的其他那麼多好電影相比的話,它怎麼能稱為最好呢。
“真的嗎?你是在哄我開心吧。”她輕聲喃喃道。
“真的,因為這是我和你合作的愛情電影,沒有什麼能再與之相提並論。不是隻因為我們在一起了,而是因為電影的魅力會讓我們被世界永遠銘記,這讓我每次意識到這件事時都無比快樂和激動——”湯姆認真地說,這一刻他的聲音比任何歌手都讓她覺得動聽和動心,“哪怕有一天我們垂垂老矣,沒有名氣,走在街上已經無人認出我們,哪怕我們終將逝去,但我們曾經的美好都被完整記錄在熒幕上,一代又一代人會重新觀看,重新認識我們,讓我們被永恒地記住,我們靈魂的藝術形象會永存世間……這就是為什麼我愛電影,你也如此熱愛它,願意為它奉獻一生。”
凱瑟琳望向視頻最後定格的雙人海報——這是一幅張香草色晚霞下,大衛和索菲婭在紐約的街頭相擁的海報。是啊,她想,電影是凝固時間的藝術,會把最風光和美麗的時刻記錄下來,就像那些黃金年代顛倒眾生的女星,她們雖死猶生,即使……即使有一天他們不再相愛,他們也仍然有充足的機會和空間回望過去,在電影裡重溫他們曾經光輝萬丈的愛情,重新記起,他們曾經這樣愛過。
隻是這一刻,她才終於覺得,如果不要有那一天就好了,因為這是多麼美好快樂的時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