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出在第一步:
生死看淡的仇少爺他不會賺錢。
仇薄燈的認知裡就沒有“賺錢”這個概念。
他甚至很少親手碰過錢這種庸俗的東西,以前想要什麼根本不需要他張口,隻要仇少爺的目光在某樣東西上停留超過三秒,立刻就有人把它奉上。
他能想到把太一劍當掉,已經格外了不起。
仇薄燈搜索枯腸,一無所獲,隻又增加了一點沒用的知識:“人餓了會沒力氣啊。”
他把手中的木棍一丟,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在地上寫滿了“枎城”。
盯著“枎城”二字看了一會,仇薄燈隱隱約約總覺得這個地名有點熟悉,腦海中靈光閃過,卻沒來得及抓住。
他不爽快,自言自語:“要不把劍賣給鐵鋪,融了說不定還值幾個錢?”
太一劍不裝死賣蔫了。
它勾住他的袖角,扯著他向外走,一副知錯就改的樣子。
仇薄燈跟著它繞出小巷,隻見它在一處停了下來,用劍梢指了指一個地方。
長街邊,一個穿得破破爛爛的乞丐抱著個破碗,路過的人偶爾會停下來,丟點碎銀兩和沒吃完的食物給他。乞丐用黑乎乎的手一邊抓著半個點心,一邊五體投地連聲道謝。太一劍似乎覺得自己這個主意聰明得很,把劍柄悄悄塞進仇薄燈手裡,蹭了蹭他的掌心,一派邀功的樣子。
鬥雞走狗的敗家本事樣樣精通,扛提拉拽的賺錢能耐一概不會。
除了乞討還能乾什麼?
仇薄燈:……
他要笑不笑,從牙縫裡擠出聲音:“你不如叫我死了罷了。反正十八年後,又是條好漢。”
太一劍被他暗中搖得劍鞘鬆皮嘩嘩往下掉,急急忙忙全力想把自己拔出去。仇薄燈哪裡肯讓,握劍的手用力得關節都在哢嚓作響。
一人一劍正在拔河,忽然街上一陣熱鬨。
原來是有位青衣管家從牆上撕下舊告示,又貼了張新的上去。
一群人圍著看,交頭接耳地討論:“看起來又失敗了,枎城修為高的修士太少了。”“快看快看,開價更高了,整整一千兩黃金。”“一千兩?黃金?也就柳家拿出這麼大筆錢。”“要不是遇上瘴月,恐怕都能去請山海閣長老了!”……“還說了什麼凡柳家所能,皆可滿足。”
說者無意,聽者有意。
仇薄燈偏頭瞥了眼,那告示是這麼寫的:
“告各方上仙仁俠知之:
今有柳家小姐為鬼祟所迷,倘若有能驅邪者,所需之物凡柳家所能求無不應,另謝黃金千兩,決不食言。
謹此告示。”
如果隻是遇到一般的鬼物,普通定魄期修士就可以解決。但看這架勢,似乎柳家的小姐中邪之事,非同尋常。
“看來隻能等到瘴月過,四野開,請山海閣長老了。就是不知道這柳家小姐情況如何,等得到下個月不。”
“你這不廢話,要是等得到,柳家會這麼急,三天內提了兩次酬金?”
“……”
仇薄燈收回目光,對著太一劍古怪地笑。
“你大概不知道,我這人什麼德行吧?”他突然和顏悅色起來,“想不想見識一下啊?”
太一劍先是停止掙紮,隨即像察覺大事不妙一般,就要把他拉離此地。
“讓一讓。”
仇薄燈死死握住太一劍,抬高聲音走了上去。圍在告示邊看熱鬨的人見他紅衣灼灼,氣質尊貴,下意識就分了條路出來。他也不廢話,上前抬手“唰”地一把,將那張告示扯了下來。
這時有人認出了仇薄燈,“哎呦”一聲:“這不是要當太乙鎮山至寶的那位、那位……”
奇葩。
當著正主的麵,人家沒好意思把最後兩字喊出來,不過其他人往下一看,見他手裡提著把破破爛爛的劍,就明白了:
——這不就是笑談說的那位嗎!
青衣管家傻了,眼睜睜地看著仇薄燈走到麵前。
掙紮無用的太一劍深感丟臉。
挺屍裝死。
“這、這……”可憐管家“這”了半天,險些說不出話來,“你這是做什麼?”
“揭榜驅邪啊。”仇薄燈瞥了他一眼,“榜不是你帖的?”
他五官生得很豔,平時說話做事一派世家弟子被慣壞的矜驕。但他眼角很長,眸色很深,天光印在他眼底,漫不經心地掃過來時,莫名像有長劍在陰影裡橫拔而出,刃上掠過一道細冷寒色。
“是是是。”管家下意識點頭。
“那還不快走?”
管家暈頭暈腦地引他向前走了兩步,才記起:“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周邊看熱鬨的一起伸長了耳朵。
紅衣少年提著劍,聲音懶洋洋:
“太乙宗,仇薄燈。”